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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5章 终章涉海篇【55】「谁杀死了知更鸟

第1595章 终章·涉海篇【55】·“谁杀死了知更鸟(终)”

时鶯。

她的歌声压制了菲尼克斯,她的歌声致使明倒下。

她为一己私慾吞下白石头,她声称自己与高尚的祖先不同。

裹在污泥里太久,她苟延残喘,她腆脸堆笑,她滚入贫民堆,她俯身卖笑,她浑身泥浆,她抱腿求生——受过这世界这么多苦,从没享受过一天夜鶯的高贵,凭什么要她出身淤泥,仍保持高尚之心!?

凭什么,要她仍然纯白?

“【少年泪,敲打著窗沉默,心上人,只爱红焰如火】”

时鶯仰头大笑,笑声尖锐刺耳,苏明安这具躯体支撑不住,不停吐血。

他凝出冰剑,一步步向时鶯走去。

菲尼克斯被压制倒地,明七窍流血,能结束这嗜血歌声的唯有他,再不停下,他怕是会有无法挽回的灵魂损伤。

“她觉醒了先祖的罪孽血脉,她已经被脏污的先祖污染,神智混乱了!”菲尼克斯喊道。

时鶯狂笑著,脸色猩红,眼神疯狂,已是失去自我。

获取强大的力量,却也被强大的力量所害……

苏明安已经见过许多如此贪心之人。

上一次,她陷入疯魔后,是被谁杀死,夺走了白石头?

他要提防这个暗中之人,有可能是暗中窥视的玩家,甚至有可能是天裕本尊,还有可能是神出鬼没的诺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歌声尖锐入耳,苏明安脑中嗡鸣,眼眶一热,也开始七窍流血。胸中翻腾著强烈的噁心与饱胀,血管像是要硬生生被歌声捏破。

杀死她后,他要第一时间取走她心臟的白石头,並唤出卡牌祈昼和徽紫保护,防止有人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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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举剑。

痉挛的手指颤抖著,身体疼痛不已,像是缠满了带刺的血荆棘,几乎耗尽意志方能前行。

“【园里白玫瑰多,却没有她要的那抹】”

“【夜鶯想,用我歌喉,换它灼灼……】”她的神情愈发疯狂,恍若疯子般双目赤红引吭高歌。

他靠近时,听见她的心声,只听见——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杀杀杀——)

一片混乱、凌厉、疯狂、入魔之音。

她確实失去了自我。

太过黑暗的人生,让她成为了一只邪恶的夜鶯。这怨不得她,毕竟这世界从没有善待过她。

那双血色的眼眸里,燃烧著一种毁灭性的、玉石俱焚的光芒。

曾经在污泥里打滚、在贫贱中强顏欢笑、在绝望中抱腿求生的屈辱,此刻统统化作了她愤恨的燃料。

苏明安拄著冰剑,一步一步踏在震颤的废墟之上,口鼻溢血,视野血丝模糊,耳膜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內搅动。

“呲啦——呲啦——”

冰冷的剑锋拖曳在碎石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盯著眼前这个狂歌喋血的、如厉鬼又似疯魔的身影,冰冷的剑光映著她满是血污、疯狂大笑的脸。

忽然,他注意到她在怀里掏著什么东西,似乎想掏什么道具。

……不要再犹豫了,她已经背刺了他两次了,再犹豫便是对大局的不负责任。

顾忌她可能会掏出什么威胁性道具,苏明安果断出剑,刺向她胸口——

“天快亮,玫瑰红得如火”

“少年他,惊喜摘下朵”

血液自七窍流出,强烈的歌声精神刺激令他將近晕厥,五感再度混淆,他视野模糊,看她如看粉发人。

他看不清她的神情,是哭是笑,是怒是恨,他这一剑刺出,终结了她的界主未来,终结了她怀抱无尽財富的梦想,终结了她的生命,她应当是恨他的。

面具遮掩了她的脸庞,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剑尖前指,刺穿她心臟的那一剎那,血液溅上他脸庞——

那一瞬间,他望见,她掏出的,不是任何杀伤性武器和道具,而是——

……

一颗锡做的心。

……

【“我唯一一次做手工,是在小时候,那时老爸还没有变成一个酒鬼,他带我出去做手工。”天鶯垂头微笑著,脸上有稀缺的幸福:“我手笨,只能做成这么一个粗陋的爱心,我不喜欢这个图案,太天真,好像我有多少爱似的。”】

……

苏明安的神情空白了一瞬。

眾人的喧囂在他耳畔肆虐,是透过镜头的声音——“夜鶯都是叛徒!”“母神的忤逆者!”“背刺的小人时鶯!”——恍若疾风在他们四周肆虐、撕扯。

不。

不对。

她的先祖並非邪恶之辈。

所以,她也许不会因为觉醒了先祖之血,就失去自我,成为疯魔。

所以,她是……

“咔——噠!”

刺穿胸口的那一剎那,他几乎贴著她,睫毛离她的面具极近。

那一瞬间,她的面具破裂,露出一张清澈柔软的脸庞,一对明亮如水的眼睛。

“……呀,小山竹真聪明。”

她是,清醒的。

……

时鶯確实骗了苏明安。

她一开始就知道,白石头是无法引爆的。

分出一部分能量引爆,白石头还能安然无恙……哪有这么好的事。真要能这么做,她也不至於一路被菲尼克斯挟持至此。

唯一的解法,她冥思苦想,只想到一个。

唯一能同时击败粉发人、菲尼克斯、明的解法。

苏明安受制於天裕躯体,最多只能与菲尼克斯持平,他明面上的战力,根本不够,结局只有失败。

但是,有一个解法,可以破此局……

……

【废墟之下,苏明安睡著后,时鶯静静望著他的睡顏,轻轻数著他的睫毛。】

【(哼……这傢伙真好看啊,不过,我必须离开了……)时鶯嘆息一声,从废墟缝隙里挤了出去,捡起了白石头。】

【(滚滚,我要做一个超级厉害的事,你愿意配合我吗?)时鶯比划著名粗糙的手势。】

【(滚滚是什么啊!……算了,我听你的就是啦。)白石头扁了扁。】

【时鶯带著白石头,瘸著腿,走向了菲尼克斯。】

【“不死鸟大人,我投诚啦!”她带著笑容,满脸討好。】

……

——能同时击败三人的办法只有一个。

她假意投诚,趁著三人齐聚,立刻吞掉白石头,觉醒祖先的夜鶯血脉,如此一来,她身为夜鶯可以天然压制菲尼克斯这个不死鸟,且夜鶯的歌声天然压制精神极差的明,不需要激烈的作战也可以保证胜利。唯一的变数只有粉发人。

……

而苏明安所想的,时鶯为了一己私慾吞下白石头,高歌压制眾人后携款逃跑……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因为。

……

“因为这是『决绝之音』,我们夜鶯一首唱完,就会死亡。”天天飞向高空,笑著:

“茜茜姐,我已无法停下歌唱,却能为你们挡下最后的刀剑……愿你们以后再也不是谁的故事,再也不是耀光母神用来试点的『同人文』,你们可以拥有新鲜的空气与真实的未来,你们能成为自由的夜鶯……!”

茜伯尔眼神闪动,无法不为眼前这一幕动容,她轮迴无数次心且冰冻,眼前却是无法回溯的死亡。

指尖的温度溜走,她伸手,却只握到滑走的衣袖。

怀里白石头的滚烫温度,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望著瘦削的夜鶯高飞而去,扑向烈焰般的祭台——

飞蛾扑火,不外乎是。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漆黑窒息的地方,回到了漫长的疼痛。歌声令血漫上她的眼睛,堵塞她的喉咙。

“天天……!”

胆怯的夜鶯族红髮少女高高举起手,唱著封长没唱完的终曲,她像个女王一样仰起头——

眾人!这终曲不必哀嘆,以欢呼为我等加冕!

双重的夜鶯含笑重唱,待新枝刺破这长夜幽暗——那时节,再无假笑掌声如潮!

待到来世,待到夜鶯的子孙后辈诞生,不再畏惧於强权——

“我们”定要成为高傲耀眼的夜鶯!

不再是“天天”这个单调的名字,我尚未成年,族里还未给我起全名。

我要叫“天鶯”!要將那族名,刻在我的名姓之上!

……

——“当她高高在上,当她无惧死亡,当她向一切不公与屈辱亮枪,她是夜鶯!她是夜鶯!她是天际高高翱翔的【天鶯】!”

……

【“圆圆,那个机械人告诉我,只要我吃了你,就能成为界主哎。”走在废墟之上,时鶯小声问白石头。】

【“骗人的,那是机械人想骗你破开防御。”白石头摇晃著:“你就算吃了我,最多帮你觉醒一下先祖血脉。真要去当界主,你一没背景,二没帮手,就算坐上去,很快就会死翘翘的。”】

【“先祖血脉?是什么?”时鶯愣了下。】

【“嗯,应该能帮你打败那三个坏蛋吧。”白石头说。】

【“这样……”时鶯想了想,抿了抿唇:“那我吃了你后,要怎么把你弄出来?”】

【“呃,不行啊,我会进入你的心臟,要把我拿出来,你只能死啊……”白石头顿时摇了摇头:“太可怕了,虽然你骗过我,但我不想看你死啊,你不要这么做……”】

【时鶯静静走了许久。】

【她忽然回头,笑著看向白石头:】

【“圆圆,我们做个约定怎么样?”】

【“什么?”】

【“如果我以后为了保护你,必须说谎。我就对你眨两下眼睛,你帮我遮掩一下。”】

【“你还会保护我?你这个骗子,我才不会再相信你呢!”】

【“哎呀,约一下嘛,又不损失什么。”】

【“唔……好吧好吧,最后相信你一次,要是你再骗我,我真的会扁扁地走掉……”】

……

【(圆圆的能量很多,引爆一部分,可以造成恐怖的爆炸,它自己也不会死掉,再加上你的战力,完全可以一试!)时鶯对苏明安说。她朝白石头笑了笑,眨了两眼。】

【苏明安询问了白石头是否可行,白石头认可了。】

……

——白石头最后一次相信了它的“好朋友”,为她作了偽证。

——而“好朋友”,最后一次,没有背叛它。

……

夜鶯其实没想著自己有多高尚,也根本不是甘愿牺牲。

要是不用死,她当然不想死啊。还有那么多美食珍饈没能享受,还有那么多好看的帅哥美女没能接触。

但是,三头虎豹豺狼的围攻之下,她知道了太多,必然活不下去,就算投诚也毫无生机,菲尼克斯不会放过她这个投诚者。

唯有此计……

唯有此计,能破围困之局。

欺骗小山竹也是无奈之举,要是让菲尼克斯看出她和小山竹是一伙的,肯定会全力攻击小山竹,不会容许小山竹近身取石。

所以,与其死得毫无意义,还不如吞下白石头,搏上一搏。至少,可以保证……她的名声会变得很好,她死后也能获得很多钱。

“小山竹,你拿走白石头后,定要为我补偿足够的財宝……”她口中高亢的旋律陡然拔升,撕裂了天穹的云层!

如此恐怖的歌声,却绕过了他,只等他刺下那一剑。

没了歌声影响,他的五感渐渐恢復,听见她的话,笑不出来。

她怎么还在考虑財宝的事啊……

“起码要10000莎尔幣,可以买下一座大庄园,种许多小麦,这样就有吃不完的麵包……嗯,还要买很多很多柴火,就再也不会冷了……”

歌声与狂笑轰然交匯,时鶯的笑容扭曲而狰狞,大量的鲜血从她口中、鼻孔、甚至眼角疯狂涌出,將她苍白的面孔染成一片猩红可怖的面具。

“然后建一所福利院,把那些酒馆里的女孩都接回来,她们有的才十三四岁……还可以上学,这大概需要5000莎尔幣……”

她歌唱著,面目狰狞如鬼神、流血如恶鬼,嚇得镜头外的孩子们心惊胆战,大哭出声。

“坏夜鶯!这是坏夜鶯!”孩子们大哭著:“坏蛋!坏蛋!”

“还有救助基金,用来救助那些和我一样的孩子……只要80莎尔幣,就足够一个家庭温饱……”

残阳如血,將她单薄的身影拉得极长。

她脚下是倾倒的楼宇骨架、破碎的昔日荣耀,以及无数水泊里的夜鶯倒影。

將坠未坠的日头,悬在支离破碎的楼宇骨架上,像一颗硕大、凝固、行將耗尽心力的血珠。

苏明安握紧剑柄,指向她心口的白石头。

他知道是自己精神状態跌落,再度混淆了五感,眼前的是时鶯,可他已经看不清她的神情。

就连她的嗓音,都隨之顛倒、扭曲。

“愚蠢的小山竹啊。”

他的耳边满是顛倒逆转的声音,仿佛无数个错误,可他却自己在翻译——

——聪明的小山竹啊。

她的身体在歌声中剧烈地颤抖、痉挛,仿佛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肌肉都在为这力量哀鸣。

“你快滚开!”

——取走那颗白石头。

……

“別以为刺穿心臟,烧毁我的翅膀,就能杀了我!”

——夜鶯族唯有刺穿心臟,烈火灼烧羽翼,方可死亡。

……

“快滚!我是不会死的,白石头也是我的,你別想抢走,它是我的私有財產,才不是独立的生命!”

——我已唱响『决绝之音』,为你压制眾人,你取走白石头后,我仍能存活一段时间,我会停止对你的压制,你趁机带著圆圆逃走。

……

“我会成为界主,我会拥抱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会成为大富婆——!”她的眼神贪婪而自私。

……

——不。

苏明安透过错乱的五感,往前看,望见一双流著泪的眼睛。

你在说谎。

你根本不是邪恶的粉发人。

是我的听觉,我的视觉,我的触觉——一齐欺骗了我。

它们,让我以为你是令人痛恨的追杀者,让我以为夜鶯是邪恶的夜鶯。

我的五感会被顛倒,你的好感也会被逆转。我们的相遇、相知,本就是无数个顛倒的错误组成。

但事实上,人类的听觉会有疾病,人类的触觉会有偏差,人类的触觉会骗人,我……我的大脑,被它们所蒙蔽,所欺骗、所逆转。

正如歷史可以篡改,雕像可以损毁,英雄可被污衊。

正如,夜鶯成为了不能歌唱的夜鶯。

报时的鸟儿被杀死,从此以后森林不再有准点的光明。

但,我的心告诉我,

你是一只善良的夜鶯。

“愚蠢的灭世主,你去死啊!別想夺走我的財宝!快去死啊!”

——善良的救世主,苏明安,我知晓你的信誉,知晓你的善良。当今之计,唯有此法能保全。

“快放开我,滚开!忘了我的那些財宝!”

她露出微笑。

——別丟下我,別忘了补给我死后一份不俗的財宝。

……

穹地的夕阳垂得更低,仿佛已经烧融了天地的边界,行將熄灭於暮色的深潭。

天天在坠落,她唱完了最后的歌曲,视野逐渐昏黑:

“从前在族里……爷爷奶奶说,感觉日子永远也过不完……”

她望著远去的热气球,望著茜伯尔含泪的双眼:

“后来才发现,原来亲近的人会变老,房屋会倒塌,麵包会发霉,曾经以为无所不能的爸爸妈妈也会死去……”

“原来,这世界变了那么多,原来,黑墙也是能跃过的……”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拿出一个金色向阳发绳,甩给茜伯尔:

“茜茜姐……咳咳!这是族长最后给我的……传承之物。他让我……时机合適,就交给你……”

“你出去,把这发绳埋进土地里……它的本质是一颗金色宝石,等到很久很久以后,等到一个允许夜鶯歌唱的年代……它会从土里冒出来,被后人捡到……”

她闭上双眼,血泪滑过脸颊,红髮轻轻飘起,滑过天际。

胸口无比疼痛,心跳渐渐消减,她的耳畔,仿佛响起封长最后的声音:

“以后,自有一个理想的时代,会有一位或数位理想的界主,他们是光辉正义之人。他们允许我们歌唱,允许我们颂唱大胆的歌谣,允许我们高声讚颂自由。”

“不需要浇筑血与火,也能得到公平与正义。”

“等到那样的时代,你们便去尽情高歌吧。而我们,將以心血染红玫瑰。迟早有一日,会有人翻开歷史上的这一页,见证我们的故事,为我们平反。”

……

——时鶯,她继承的並非先祖对於灭族的仇恨,並非先祖对於母神与女皇的憎恨与绝望。

——而是“传承”。

她继承的,是先辈的理智与清醒。

所以,她不会因为觉醒血脉失去理智,菲尼克斯错判了她的决心,也错判了夜鶯族的善恶。

但屏幕外的观眾们相信,他们相信夜鶯是污秽的种族,相信时鶯被先祖污染失去了理智,相信菲尼克斯胜过时鶯,相信耀光母神胜过夜鶯。正如……某些世人相信第八席胜过苏明安。

——谁杀死了“知更鸟”?

“杀死吕树,再杀路,摧毁高塔……这世界就没有神了!没有神再能压制我们了!哈哈哈哈!”

……

“祖母……”时鶯仰起头,胸口流下鲜血。

她头上的向阳发绳,是她祖母小时候捡到,留给她的。

她握著发绳,仿佛在回应遥远的时空之音:

“祖母,一代又一代,百年又百年……我等到那样的时代了,我遇到这样的界主了。”

“小世界的。”她望向苏明安。

“伊甸园的。”又望向白石头。

“在未来,他们一定是光辉正义之人。他们允许我们歌唱,允许我们颂唱大胆的歌谣,允许我们高声讚颂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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