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夏至热,荷风凉,蝉鸣高树瓜果香
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际就被烧得通红,像是泼了桶滚烫的胭脂。村西头的池塘里,荷叶上的露水还没干透,被风一吹滚来滚去,忽然“啪嗒”一声掉进水里,惊得躲在叶下的青蛙“呱呱”跳开,溅起的水打湿了旁边含苞的荷。
建业光著膀子在玉米地里薅草,脊樑上的汗珠顺著肌肉的纹路往下淌,砸在乾裂的土地上,瞬间就没了影。玉米苗已经长到齐腰高,宽大的叶子边缘带著锯齿,划过胳膊留下道红痕。“这草比苗长得疯,不薅乾净,养分都被抢去了。”他直起腰捶了捶后背,远处传来傻柱的吆喝声,提著个瓦罐往这边走。
“苏晚让我给你送点酸梅汤。”傻柱把瓦罐往田埂上一放,揭开盖子,酸溜溜的凉气混著冰的甜扑面而来。建业灌了大半碗,抹了把嘴笑:“还是你嫂子细心,知道我就爱这口酸的。”傻柱蹲在旁边看玉米苗,“这苗长得精神,就是叶子上生了些蚜虫,得赶紧找些烟梗泡水喷一喷,不然要遭灾。”
苏晚和晓梅在院里的葡萄架下做酱菜。竹匾里摊著刚收的黄瓜,切成长条撒上盐,正等著出水。晓梅把晒好的芥菜切成丝,拌上辣椒麵和椒,装进罈子里压实:“去年的豆瓣酱吃完了,今年得多做两坛,冬天燉肉炒菜都用得上。”苏晚往罈子里淋了些白酒:“张奶奶说,淋点酒不容易坏,还带点酒香。”
张奶奶坐在竹椅上纳鞋底,线绳在粗布上穿梭,留下密密麻麻的针脚。念秋趴在她腿上,手里拿著片荷叶当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著,忽然指著院角喊:“太奶奶,黄瓜架上有小黄瓜!”张奶奶顺著她指的方向看,果然有根手指长的嫩黄瓜,顶著小黄开得正艷,“等长到一拃长,就摘下来给你蘸酱吃。”
许朗在河边编竹篮,青竹条在他手里转得飞快,不多时就编出个带提梁的小篮子。小远蹲在旁边看,手里拿著根竹条跟著比划,却把竹条折得七扭八歪。“编篮子得顺著竹条的纹路,急不得。”许朗手把手教他,“等编好了,给你装摘来的野果子。”小虎从河滩跑过来,手里举著个莲蓬:“我在池塘摘的,里面有莲子!”
晌午的日头毒得像要把人烤化,院墙上的牵牛晒得蔫了头,只有葡萄架下还透著点阴凉。苏晚把刚蒸好的凉麵端上桌,芝麻酱拌著黄瓜丝,上面臥著个溏心蛋,筷子一戳,蛋黄就流进面里,香得人直咽口水。建业扒拉著麵条,忽然说:“后儿去镇上赶集,给张奶奶买把新蒲扇,她那把都破了洞。”
傻柱啃著面往灶房瞅,“我昨儿醃的蒜该能吃了,配著凉麵正好。”他起身去翻罈子,捞出几瓣紫皮蒜,晶莹剔透的,咬一口酸甜脆爽。晓梅给念秋餵麵条,小傢伙不爱吃蒜,却盯著傻柱手里的蒜直咂嘴,引得眾人都笑。
下午,日头稍微斜了点,苏晚带著晓梅去摘桑叶。桑树林里比外面凉快些,蝉在树上“知了——知了——”叫得欢,像是在说这天气有多热。苏晚踮著脚够高处的桑叶,忽然发现树杈上掛著个马蜂窝,赶紧拉著晓梅往后退:“小心点,別惊动了马蜂,去年二柱就被蜇了个大包。”
晓梅指著不远处的野蔷薇:“那丛开得正好,摘点回去插在瓶里,屋里也好看。”两人摘了把粉白的蔷薇,又采了满满一筐桑叶,往回走时看见小虎和小远在桑树下挖知了猴,铁铲在土里刨出个小洞,正盯著里面看。“別挖了,该回家了。”苏晚喊他们,小虎举著个刚抓住的知了猴喊:“嫂子你看,这个能炸著吃!”
张奶奶把新采的桑叶铺在竹匾里,蚕宝宝已经长得又白又胖,趴在桑叶上“沙沙”地啃,不一会儿就啃出个大窟窿。“这蚕再过两天就该上山了,得赶紧把麦秸垛搭好。”她给念秋讲蚕结茧的事,“蚕宝宝吐丝的时候最辛苦,三天三夜不合眼,吐出的丝能绕著院子转三圈呢。”
傍晚,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金红色,池塘里的荷不知何时全开了,粉嘟嘟的瓣顶著落日的光,像盏盏小灯笼。建业和许朗扛著锄头回来,路过池塘时摘了朵最大的荷,许朗把递给晓梅:“插在你那只青瓷瓶里,正合適。”晓梅红著脸接过来,瓣上的水珠滴在手上,凉丝丝的。
傻柱在灶房炸知了猴,油锅里“滋啦”响,金黄的知了猴捞出锅,撒上点盐,香得念秋直拍桌子。苏晚端上刚炒的丝瓜,翠绿的丝瓜带著清甜味,是从菜畦里刚摘的。“今儿的丝瓜嫩,炒著吃正好,再过两天就得做丝瓜汤了。”苏晚给张奶奶夹了一筷子,张奶奶嚼著说:“还是新摘的菜鲜,比放了两天的好吃多了。”
夜里,月亮升得老高,清辉洒在院里,葡萄叶的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苏晚坐在月下纳鞋底,建业在旁边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砰砰”响,在安静的夜里传得老远。“后儿赶集,给你扯块蓝布做件新褂子,你那件都磨破了。”苏晚忽然说,手里的线穿过针眼。建业停下斧头笑:“我不用新的,给念秋买两尺布做肚兜吧,她那几件都小了。”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混著池塘里的蛙鸣,倒像支安神的曲子。张奶奶在屋里哄念秋睡觉,哼著老调子:“月光光,照荷塘,荷底下有鸳鸯……”念秋的小奶音跟著哼,渐渐就没了声息,许是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苏晚去菜畦摘茄子,紫莹莹的茄子掛在枝头,像个个小灯笼。她刚摘了两个,就看见傻柱挑著担子往镇上走,筐里装著些新摘的豆角和黄瓜,“我去镇上换点细粮,顺便给张奶奶买蒲扇。”傻柱回头喊,“你们要带啥不?”苏晚想了想:“给念秋买串葫芦,再捎包胭脂,我给晓梅描眉用。”
晓梅在井边洗衣服,听见了笑:“嫂子又取笑我。”许朗挑著水过来,把水倒进缸里:“买就买唄,俺们晓梅长得俊,描了眉更好看。”晓梅红著脸把皂角扔过去,许朗笑著躲开,水珠溅在两人身上,引得旁边的老母鸡“咯咯”叫。
小远和小虎拿著竹竿去粘知了,在竹竿顶上抹点麵筋,举著往树上粘,不一会儿就粘了好几只,用线拴著翅膀,让它们飞也飞不远。“晚上炸著吃,给念秋留两个。”小虎把知了放进竹笼里,笼子里的知了“知了知了”叫个不停,像是在抗议。
晌午,太阳正毒的时候,傻柱赶集回来了。手里拿著把新蒲扇,扇面上画著荷,递给张奶奶:“您老试试,风大著呢。”又从布兜里掏出串葫芦给念秋,红艷艷的山楂裹著衣,亮得像玛瑙。“还给晓梅买了盒胭脂,苏州產的,香著呢。”傻柱把胭脂递给苏晚,晓梅红著脸扭过头,耳朵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下午,苏晚教晓梅描眉。两人坐在葡萄架下,苏晚蘸了点胭脂,轻轻往晓梅眉上扫,“许朗说你描了眉好看,他眼光还真不错。”晓梅对著镜子看,眉梢微微上挑,果然比平时精神,“等秋收了,让他请咱吃镇上的凉粉。”两人正说著,就听见院里传来“扑通”一声,原来是念秋学著大人的样子爬梯子摘葡萄,摔了个屁股墩,倒也不哭,咧著嘴笑。
傍晚,下起了雷阵雨,豆大的雨点砸在房顶上“噼里啪啦”响,池塘里的荷被打得歪歪斜斜,却更显精神。建业把晒在院里的麦子收进囤里,傻柱帮著把竹匾搬进灶房,“这雨来得好,玉米苗正渴著呢。”建业擦著汗笑,“省得明天浇水了。”
雨停后,天边掛起道彩虹,空气里飘著泥土的腥气和荷的香。晓梅在院里种的指甲被雨打湿了,顏色更艷了,她摘了几朵捣成泥,往念秋指甲上涂:“等干了,指甲就变红了,像小樱桃。”念秋举著小手看,笑得咯咯响。
饭桌上,傻柱燉了锅冬瓜排骨汤,冬瓜燉得烂烂的,吸足了肉汤的香。建业喝著酒说:“过两天该给打药了,不然要生铃虫。”许朗接话:“我去镇上买些药粉,顺便看看有没有好的籽,明年多种点。”苏晚往汤里撒了把葱:“今年的长得好,够做两床新被了。”
夜里,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像在说悄悄话。苏晚躺在床上,听著雨声,闻著窗外飘来的荷香,忽然觉得这夏至的日子,就像院角的葡萄藤,看著乱糟糟的,却藏著数不清的甜。蝉鸣还在树间断断续续,荷在雨里轻轻摇,还有那灶台上温著的汤,都是日子的滋味,一点点熬,就熬出了浓浓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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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念秋的指甲真的变红了,像涂了层红漆,她举著小手到处炫耀。张奶奶看著她笑:“女娃子就是爱俏,跟你娘小时候一个样。”苏晚正在蒸馒头,听见了笑:“等她再大点,就教她绣,將来做新嫁衣时,自己绣龙凤呈祥。”
院外的玉米地里,被雨水洗过的玉米苗更绿了,叶片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著光。建业扛著锄头往地里走,傻柱叼著菸袋跟在后面,两人的笑声混著远处的蝉鸣,在湿漉漉的空气里飘得很远。这夏天,就这么热热闹闹地铺展开来,带著荷香,带著蝉鸣,还有那藏在烟火里的甜,一天天往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