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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芒种到,麦登场,蝉鸣树间谷满仓

第182章 芒种到,麦登场,蝉鸣树间谷满仓

天还没亮透,东边的云彩刚染了点橘红,村头的打穀场就醒了。建业揣著把磨得鋥亮的镰刀往麦地里走,露水把布鞋浸得透湿,裤脚扫过麦秆,带起一串细碎的水珠。麦子已经黄透了,穗子沉得压弯了腰,风一吹,千重浪里滚著金辉,空气里飘著熟麦的甜香,像掺了蜜的阳光。

“今儿芒种,得抢著割麦。”他蹲下身,左手攥住一把麦秆,右手的镰刀贴著地皮“唰”地割下去,麦茬齐整整地立在地里。割了没几垄,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傻柱扛著两把镰刀跑过来,裤腰上还別著个粗瓷水壶:“我估摸著你得早来,给你带了把新磨的。”他把水壶往田埂上一放,“昨儿让许朗去借了石碾子,下午就能打场。”

苏晚带著晓梅往地里送早饭时,太阳已经爬得老高了。竹篮里装著玉米面饼子,还有一大罐绿豆汤,上面漂著层薄荷叶。远远看见两个身影在麦浪里起伏,镰刀挥舞的声音“唰唰”响,像春蚕在啃桑叶。苏晚把篮子往田埂上一放,刚要喊,就见建业直起腰,额角的汗顺著下巴往下滴,砸在麦秆上洇出小湿痕。

“先歇会儿吃点东西。”苏晚把饼子递过去,建业接过来塞进嘴里,含糊著说:“这麦子比去年稠,一亩地得多割两捆。”傻柱咬著饼子往远处瞅,“南坡那片得雇两个短工,不然三天割不完,万一遇著连阴雨就糟了。”苏晚往他碗里盛绿豆汤:“我让许朗去村西头问问,二柱他们兄弟俩往年都帮人割麦,手脚麻利。”

张奶奶在院里翻晒蚕茧,竹匾里舖著层白的茧子,阳光照在上面,泛著珍珠似的光。念秋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著个没抽丝的茧子来回摩挲,忽然举起来喊:“太奶奶,这个会发光!”张奶奶笑著捏捏她的脸蛋:“这是蚕宝宝给咱留的宝贝,等抽了丝,给你织件带金线的小褂子。”

许朗领著二柱兄弟往麦地里走,两人各扛著一把长柄镰刀,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我家那三亩地,就拜託你们了。”许朗指著远处金黄的麦浪,“管三顿饭,晚上再加二斤烧酒,工钱按往年的价,错不了。”二柱搓著手笑:“建哥家的地肥,麦子长得好,俺们兄弟俩保准割得又快又齐。”

小远和小虎在打穀场边扎草人。两人把去年的旧草帽戴在草人头上,又给它披了件建业的破褂子,远远看去真像个人站在那儿。“这样麻雀就不敢来偷麦粒了。”小虎往草人手里塞了根长竹竿,忽然听见树上传来“知了——知了——”的叫声,抬头看见只蝉趴在柳枝上,翅膀亮得像透明的纱。

晌午的日头毒得像要烧起来,麦地里的人都挪到树荫下歇晌。苏晚把带来的凉麵拌开,芝麻酱的香混著黄瓜丝的清爽,引得傻柱直咂嘴。“我让晓梅在家蒸了两笼屉包子,猪肉白菜馅的,下午让她送来当乾粮。”苏晚给建业递过块西瓜,是早上从镇上捎的,红瓤黑籽,咬一口甜水顺著下巴流。

“这蝉一叫,就该开镰了。”建业啃著西瓜往麦地里看,割倒的麦子已经捆成了垛,像一个个金元宝排在地里。二柱兄弟正躺在麦垛旁打盹,草帽盖著脸,嘴里还哼著不成调的小曲。傻柱往他们身边扔了块西瓜:“醒醒,吃点瓜解解渴,下午还得使劲呢。”

下午的风带著点热意,打穀场的石碾子转起来了。许朗牵著老黄牛,牛蹄踏在石碾上“咚咚”响,碾子滚过麦秸,麦粒就从壳里蹦出来,混著麦糠铺了一地。晓梅和苏晚拿著木叉翻晒,麦粒在阳光下闪著光,像撒了一地碎金子。“等晒透了扬一扬,就能装囤了。”晓梅擦著汗笑,鬢角的碎发粘在脸上,沾著点麦糠。

张奶奶坐在葡萄架下抽蚕丝,竹筐里的蚕茧泡在温水里,她捏起一个,用指甲轻轻一挑,就抽出根雪白雪白的丝。念秋在旁边拿著个小纺车玩,把抽好的丝绕在纺锤上,绕得歪歪扭扭,却得意地举给张奶奶看:“太奶奶,你看我绕的!”张奶奶接过纺锤,眼里的笑纹像开了朵:“咱念秋是个巧姑娘,將来准能织出好布。”

傍晚的时候,天边滚过一阵雷声,乌云像墨汁似的泼满了天。“要下雨了!”建业往打穀场跑,傻柱和许朗也跟著往回赶,二柱兄弟扛起最后几捆麦子往场边的草棚里送。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打在麦垛上溅起尘土,苏晚和晓梅赶紧用塑料布把摊开的麦粒盖起来,手忙脚乱间,头髮都被打湿了。

雨下了半个时辰就停了,天边掛起道彩虹,七色的光架在打穀场上空。空气里飘著湿麦秆的腥气,还有泥土的甜香。建业蹲在草棚下数麦捆,傻柱在旁边用树枝算收成:“东边那亩地割了三十捆,南坡那片得有五十捆,今年少说能收三百斤麦。”许朗往草垛上靠:“够吃一整年了,还能余点去镇上换些细粮。”

晚饭时,灶房里飘著肉香。傻柱燉了锅五肉,还炒了盘新摘的豆角,绿莹莹的豆角上沾著蒜末,看著就下饭。张奶奶喝了口肉汤,说:“这新麦磨的面,蒸馒头准发得好,明儿让苏晚蒸一锅,给二柱他们送几个尝尝。”念秋抓著块排骨啃,油汁沾得满脸都是,像只脸猫。

夜里,蝉鸣还在树间此起彼伏,混著窗外的蛙声,倒像支热闹的曲子。苏晚坐在灯下缝麦子口袋,粗布在手里簌簌响,建业在旁边编囤子,竹条在他手里转得飞快,很快就编出个圆鼓鼓的底。“等把麦子扬乾净,就装进新囤子。”建业用胳膊肘撞了撞苏晚,“我看镇上布铺新到了批布,蓝底撒白的,给你做件新褂子。”

苏晚手里的针线顿了顿,脸上热起来:“做啥新褂子,旧的还能穿。倒是念秋的小衣裳该添了,蚕茧抽的丝够织块小布了。”张奶奶在里屋听见了,接口道:“让晓梅跟你学织布,她手巧,將来能帮衬著。我那箱里还有些前年的丝线,够给念秋的小褂子绣朵。”

第二天一早,天刚放晴,打穀场就又热闹起来。许朗扛著木杴扬场,麦粒和麦糠在风里分开,饱满的麦粒落在场心,麦糠被吹到场边,像堆起的白云。傻柱拿著扫帚把麦粒归拢到一起,嘴里哼著小调:“麦上场,谷满仓,娶个媳妇好持家……”苏晚端著早饭过来,听见了笑骂:“没个正经,小心晓梅听见了罚你干活。”

二柱兄弟割完最后一片麦地,背著镰刀来领工钱。建业数了串铜钱递过去,又往他们筐里塞了几个白面馒头:“路上垫垫肚子,明年还来帮衬。”二柱接过钱,咧著嘴笑:“建哥爽快,明年俺们兄弟俩准早来!”

小远和小虎在麦秸堆上打滚,把麦秸压得平平的,又堆起个小窝。小虎忽然从麦秸里摸出个圆滚滚的东西,举起来喊:“是个野鸡蛋!”小远凑过去看,淡褐色的蛋壳上带著斑点,还温乎乎的。“给念秋孵小鸡。”两人捧著野鸡蛋往家跑,身后的麦秸堆在风里轻轻起伏,像片金色的海。

晓梅在菜畦里种萝卜,把菜籽撒在翻过的土里,用脚轻轻踩实。“芒种忙,忙著种。”她嘴里念叨著张奶奶教的老话,手里的动作不停,“种上萝卜种白菜,秋天才有菜窖填。”许朗挑著水过来浇地,水流进菜畦,滋滋地渗进土里,“等萝卜出苗了,得搭个棚子防鸟啄,去年的萝卜苗就被麻雀啄了一半。”

晌午的时候,苏晚蒸的新麦馒头出锅了。白胖胖的馒头透著麦香,念秋拿著个馒头往张奶奶嘴里塞,自己也啃得满嘴都是。建业掰开个馒头,夹了块酱菜,吃得香甜:“新麦的面就是筋道,比陈麦的好吃。”傻柱啃著馒头往麦囤里瞅,“这囤子怕是不够装,得再编两个。”

日头渐渐西斜,蝉鸣也慢了些,风里带著点凉意。建业把最后一筐麦粒倒进新囤子,拍了拍手上的灰,看著圆鼓鼓的囤子笑:“满了,今年真是个好年成。”苏晚用红布把囤口扎紧,红布在风里飘著,像朵盛开的。张奶奶拄著拐杖过来看,摸著囤子说:“我活了这把年纪,没见过这么饱满的麦子,真是託了老天爷的福。”

傻柱在灶房燉了只老母鸡,说是给大家补补身子。鸡汤的香味飘满了院,引得念秋围著灶台转。晓梅往汤里撒了把新摘的香菜,翠绿的香菜叶漂在黄澄澄的汤上,看著就馋人。许朗把桌子搬到院里,借著最后点天光,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筷子碰著碗沿,笑声混著蝉鸣,像首唱不完的歌谣。

夜里,苏晚躺在炕上,听著窗外的蝉鸣渐渐轻了。建业的呼吸声很匀,像打穀场的石碾子在慢慢转。她摸了摸枕头下的布,是建业下午偷偷塞给她的,蓝底撒著小白,摸起来软乎乎的。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欞照进来,落在麦囤上,囤口的红布像团跳动的火苗。

她忽然想起张奶奶说的话:“日子就像这麦囤,得一点点填,填得满满当当,心里才踏实。”可不是嘛,割麦的汗,晒场的累,雨里抢收的急,到了这会儿,都酿成了囤里的甜。蝉还在叫,像是在数著囤里的麦粒,一颗,两颗,数著数著,就数出了满仓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念秋穿著新做的小褂子在院里跑,浅绿的布面上绣著朵小黄,是苏晚和晓梅连夜绣的。张奶奶坐在门口晒太阳,看著她追著蝴蝶跑,嘴里念叨著:“芒种忙,麦上场,接下来,就该侍弄地里的秋庄稼了……”

远处的田埂上,建业和许朗已经扛著锄头往玉米地里走,玉米苗刚没过膝盖,绿得发亮。傻柱挑著粪桶跟在后面,嘴里哼著:“玉米长,高粱壮,秋天的粮仓比人高……”风拂过麦囤,红布轻轻摇,蝉鸣又起,像是在应和著这满院的烟火,这踏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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