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著眼盯著远处的兽人营火,那营火层层叠叠,无边无际。
阿尔德里克大团长向这边走来。
“瓦伦西亚的元帅,”他沉声道,“我们的人能守,但火油、箭矢若不及时补充,撑不了几日。要是后援迟迟不至,你可要先考虑怎么撤军了。”
卡洛缓缓转头,眼神冰冷:“撤军?请阁下回去跟你的骑士们说,除非我下令,谁敢往后退一步,格杀勿论。”
两人对视片刻,阿尔德里克嗓音低沉:“哼,那便让你们来见证,德萨拉的骑士如何战死在这里罢。”
他猛地回头,带著侍从离去。
卡洛却依旧站在塔楼上,一动不动,只是望著那片被火光烧红的平原,久久没有说话。
第二日清晨,赤戟平原的雾气还未散尽,鼓声已经再次轰鸣。
兽人营地內,数十具攻城车同时被推了出来,木轮碾压著泥地,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要塞城头的土兵看见这一幕,一个个脸色发白。
有人咽了口唾沫,低声嘀咕:“天杀的,他们昨天几乎没停,怎么一早又弄出来这么多攻城车?”
旁边的老兵骂道:“闭嘴!瞪大眼晴看清楚,怕死就別在城头待著!”
下一刻,战鼓的节奏骤然加快,投石机的木槓落下,第一枚石弹被猛然拋上半空。
巨石划破晨雾,带著呼啸声砸落下来,轰的一声,狠狠砸在城墙下方,泥石飞溅,几个守军当场被压成肉泥。
紧接著,更多的石弹接二连三落下。
城墙震得直抖,垛口上的灰尘不断洒落,有几处墙体甚至已经出现了裂痕。
“火炮反击!都给我顶住!”城头的指挥官声嘶力竭。
弓弩手们拼命射击,火炮轰鸣,瞄准那些仍在缓慢推进的攻城塔。
火焰与浓烟再次笼罩整片战场,可兽人的攻势丝毫不见减弱。
与此同时,在加伦要塞周边,南侧与西侧的外营正遭到全面围困。
兽人部队潮水般扑来,长矛林立,战斧挥舞。
外营的士兵们背靠营寨列起阵型,用长枪抵住兽人的衝锋。
矛尖与兽人的身体硬碰硬,鲜血溅在士兵的盔甲上,脚下的泥地逐渐变成了血浆。
“別乱!给我顶住阵形!”
一名旗队长挥著旗帜大吼。
可就在这时,燃骨氏族的狼骑兵从侧翼杀了过来,衝进阵列。
战马嘶鸣,狼牙咬碎了盔甲,枪阵被撕开了缺口。
“侧翼!挡住他们!”有人大喊,可已经太迟。
狼骑兵衝散了前列,兽人步兵顺势蜂拥而入,刀光血影之间,整个阵地被硬生生撕裂塔楼上,卡洛看看南侧的局势,脸色阴沉。
副官急急道:“元帅,若不派骑兵出击,南侧外营恐怕守不住了!”
卡洛沉声道:“骑兵需要留在城內作为机动队,轻易不能出。派援兵从壕沟往南,务必稳住。”
“可那只是步兵,恐怕挡不住狼骑兵一—”
“让他们挡!”卡洛打断了副官的话,声音冷冽,“能挡一刻,就是一刻。”
另一边,身在外营指挥的阿尔德里克大团长早已按捺不住,他带领黑锋骑士团骤然衝出营寨。
骑士们披掛重甲,骑枪前指,铁蹄掀起漫天泥浆。
“黑锋骑士团,衝锋一一!”阿尔德里克怒吼著,衝锋声震天动地。
骑士的枪锋把狼骑兵硬生生挑翻在地,战马与巨狼相撞,血肉横飞。
骑士们在敌阵里纵横衝杀,把缺口生生补了回去。
外营的士兵看见这一幕,顿时又振奋起来,重新举起长矛往前推去。
可阿尔德里克心中清楚,这样的衝锋无法久持。
敌人太多,兽人后续的攻势源源不断,而他们的骑士不过数百人。
他在战阵里高声大吼:“鼓起勇气!顶住!只要要塞不破,你们便还有活路!”
夕阳落下,赤戟平原再次染成血色。
无论是要塞城头,还是外营阵地,到处都是拼杀的惨烈景象。
火焰、浓烟、血浆,铺满天地。
白日与黑夜交替,战鼓声没有一刻停歇。
整个加伦要塞周边的空气中都瀰漫著烧焦与血腥的气味。
每一个角落都在搏杀,每一处缺口都在用人命填补。
加伦要塞的守军並不是在打一场普通的守城战,而是要为整个联盟將兽人的主力暂时拖住。
远望赤戟平原,兽人的营火依旧连绵不绝,看不到尽头。
而加伦要塞上,火光与鲜血,未曾片刻停息。
赤戟平原的血战仍在持续。
加伦要塞的火光与吶喊,隨著鼓声与投石的轰鸣,昼夜不绝。
与此同时,在数百里之外的西境海岸,另一支军队正悄然展开行动。
这並不是前线的撕杀,而是一场筹谋已久的奇袭。
联盟舰队,终於抵达了维尔顿河的入海口。
远远望去,海面上的船只望不见尽头,桅杆如林,旗帜成片。
这支舰队匯聚了阿尔特利亚与瓦伦西亚两国的举国之力,运输船、战船、补给船错落排布,浩浩荡荡铺满海面。
其规模史无前例的庞大,数万联盟大军尽皆在此,整片舰队宛如浮动的钢铁长城,向敌人后方缓缓压去。
沿岸的渔村和废墟已久无人烟,唯有破败的木屋、倒塌的石墙半埋在荒草间。
偶尔能见到些零散的身影,是残存的农夫或逃散的流民,他们远远地站在堤岸,望著这支庞大的人类舰队缓缓入河。
有人双手合十,不断低声祈祷;有人只是呆呆凝视,脸上写著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
“你看,他们都在跪呢。”甲板上一名年轻的士兵小声嘀咕,手却紧紧著腰间的剑柄。
“跪就对了。”旁边的老兵嗓音嘶哑,“见了这阵仗,换谁也得跪。要不跪咱们,要不跪兽人。”
另一名士兵插了一句:“可要是咱们打不贏呢?”
老兵偏头看了他一眼,了一声:“那他们就该跪兽人了,还用问?”
甲板上顿时响起一阵闷笑,笑声不大,却压下了空气里的那股紧张。
新兵们还是没笑出来,他们的脸色发白,眼晴死死盯著两岸。
枯草间偶尔有野兔蹄动,他们的手便下意识摸向武器,直到被身边的同袍骂一句“放鬆点,那不是兽人”才慢慢收回。
河口的水势宽阔,潮水推涌,船只逐一转向,切入维尔顿河。
桨声隨即整齐起来,沉重而有力。
战船缓缓逆流而上,桨与水面的拍击声在河道传开,迴荡良久。
旗舰甲板上,奥雷尔元帅立在船首。
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面容冷峻,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前方。
副官凑近,低声稟报:“元帅,河口宽阔还好,一旦深入,水道渐窄。若兽人在两岸设伏,哪怕只是一两千人,堵住河道,我们的战船可就不好动弹了。”
奥雷尔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在远处停了很久,才淡淡开口:
“兽人主力已经倾巢北上,他们的眼晴只盯在赤戟平原。这里,未必有人。但你说得没错,不可大意。传令下去一一甲板上的弓弩手与火炮待命,隨时准备齐射。凡是可疑动静,先放箭,再问话。”
副官躬身应声。
隨即,一阵號角在旗舰上传开,传令兵高声复述,战船之间的旗语也迅速传递。
不到片刻,全队的甲板上已见弓弩手列队而立,手中武器已拉满,眼睛紧盯两岸荒野。
“元帅,真会有伏兵么?”
有人小声问。
“闭嘴,瞎什么。”一名旗队长沉声喝斥,“元帅说有可能,那就当真的会有。”
一时间,甲板上鸦雀无声,只剩下桨声与水声交错。
奥雷尔仍然站在船首。
他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扣动,节奏极慢,却一直没有停。
片刻后,他转身对身边的军官们道:
“告诉將士们,打起精神。从这条河开始,每一步都算是进了兽人的腹心。別管两岸有没有埋伏,把它当成有,就当成他们隨时可能扑出来。寧可虚惊一场,也不可大意。”
军官们纷纷点头,转身去传令。
河道逐渐深入內陆,两岸荒野被渐渐拉近。
废弃的村庄时不时映入眼帘,破败的石墙上掛著风吹日晒后的破布,还能依稀辨认出些人类旧时的旗號。
船上的士兵们盯著这些景象,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紧长枪,牙关紧咬,指节在木桿上发白;有人低声咒骂,说兽人连平民都没放过;也有人沉默不语,只是低头擦拭手里的武器。
再有人试图打趣,却终究说不出口,话声硬在喉中,最后只是嘆了口气。
桨声依旧整齐沉重,水面翻起一道道白浪。
联盟舰队,正在逆流而上。
他们的目標,正是那座被兽人据守,却已极度空虚的维尔顿城。
而此刻,赤戟平原上的血战与吶喊,仍在遥远的北方延续。
两条战线,正同时推向那不可避免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