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周,大礼堂失火成了全县最轰动的话题,人们在茶余饭后议论纷纷,是电线老化?是有人乱丟菸头?还是歹徒纵火?各种猜测满天飞,但真正的原因始终没有定论。
几天后,姚永忠和叶小寧、蔡卫东、季刚相约来到大礼堂废墟前。
四个少年站在那片焦土上,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烧塌的屋顶露出天空,几根焦黑的木樑斜指著苍穹,墙壁被熏得漆黑,舞台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满地狼籍。
“就是这里,”姚永忠轻声说,“几天前我还坐在里面看戏。”
他指著大约第八排的位置:“我和爸妈就坐那儿,林冲在台上唱,我都睡著了。”
蔡卫东踢开脚边一块烧黑的砖头:“听说大礼堂建了二十多年了,我爸他们开大会都在这儿。”
“现在是没了。”季刚蹲下来,捡起一片破碎的瓦块,上面还有模糊的纹。
叶小寧没有说话,他在废墟中慢慢走著,仔细观察著每一个细节。
“你们说,”叶小寧突然开口,“林冲看到草料厂被烧毁时,是不是也是咱们这种感觉?”
姚永忠回想那晚的剧情:“戏里是高衙內放火烧草料场,逼林衝上梁山。”他环顾四周,“可这里是意外,没人逼它。”
“都是火,”叶小寧说,“戏里的火,现实的火。一个烧出了英雄,一个烧没了记忆。”
他们在废墟中发现了更多细节:半张烧焦的节目单,一只融化变形的铜铃,还有几枚散落的纽扣,每一样物品都讲述著那个夜晚的故事。
姚永忠走到原本是舞台的位置。他闭上眼睛,试图回忆那晚的演出。锣鼓声,唱腔,翻跟头的武生,撒落的“雪”……然后一切都化为了焦土。
“唉,林冲有句唱词,”他睁开眼睛,“我想不起来了!”
蔡卫东突然跳到一块水泥板上,摆出练武的起手式:“看我像不像林冲?”
他在废墟上开始打一套秦师傅教的少林拳,动作在焦黑的背景下,竟有几分悲壮,姚永忠也加入了,然后是季刚,最后叶小寧也摆开了架势。
四个少年在大礼堂的废墟上练武,招式整齐划一,没有观眾,只有风声和他们的嘿哈声。
烧焦的木樑是背景,坍塌的屋顶是苍穹,这一方焦土成了他们特殊的舞台。
练完一套拳,他们都微微出汗,蔡卫东长嘆一声:“可惜了,以后没地方看戏了。”
“会重建的。”季刚说。
“重建也不是原来的了。”叶小寧望著废墟,“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
这话让气氛有些沉重,蔡卫东跳起来:“別这么悲观!秦师傅不是说,武术能让人变得更强的吗?咱们变强了,就能保护更多东西!”
夕阳西下,一抹残红映照著废墟,四个少年的影子落在一片瓦砾上。
离开时,姚永忠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忽然觉得,那晚在礼堂里半梦半醒中听到的唱词,此刻竟清晰起来:
“按龙泉血泪洒征袍,
嘆英雄生死离別遭危难...”
回家的路上,姚永忠突然说:“下次秦师傅教兵器,我想学枪。”
“为什么?”蔡卫东问。
“林冲用的就是枪。”姚永忠回答,“水滸里叫『丈八蛇矛』。”
大礼堂虽然没了,但戏还要唱下去,武还要练下去,日子还要过下去。
在这些少年心目中,有些东西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也有些东西在灰烬中获得新生,而他们,正站在新旧交替的边缘,用自己的方式,记录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