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父皇的江山确实马背得来,但惠帝 明帝也不见得就会武吧?
斜谷之西三十里,魏军残兵败将逶迤而行。
旌旗歪斜,甲胄不全。
韩德头盔已失,披头散发,肩上箭伤犹在渗血。
这位昨日还意气风发的大魏猛将,此刻目光呆滞,口中不住喃喃:
“吾四子……吾四子……”
“尽为赵云所害也。”
残兵行至汉中城下,守军见是韩德旗号,急忙开门。
韩德直奔府衙,见吕乂正在厅中与诸将议事。
乃扑通跪地,放声大哭:
“府君!韩德无能,四子皆丧于赵云之手!”
“三千儿郎,十不存一啊!”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吕乂手中竹简落地,疾步下堂扶起韩德:
“韩将军请起,究竟发生何事了?”
韩德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将战况道来。
当听到赵云单骑连斩四将时,堂上诸将无不色变。
参军程武——乃魏国谋士程昱之子。
他蹙眉道:
“赵云年逾七旬,犹能如此骁勇,实非常人。”
吕乂沉吟良久,忽拍案而起:
“赵云虽勇,毕竟兵少。”
“吾当亲统大军,为韩将军雪恨!”
韩德叩首流血:
“德愿为先锋,必取赵云首级,祭我四子在天之灵!”
程武急谏:
“府君三思!赵云既胜,士气正盛。”
“倒不如固守待援。”
吕乂摆手打断:
“若任赵云在斜谷纵横,汉中危矣。”
“吾意已决,明日出兵!”
次日平明,吕乂亲率八千精兵出城。
金盔白马,手提大砍刀。
左右韩德、程武相随。
探马早报入汉寨,邓芝闻报忧心忡忡:
“将军昨日力战,今日吕乂亲至,恐有恶战。”
“不如暂避其锋,专侯丞相大军到来。”
赵云朗声大笑:
“伯苗何怯也!”
“正要他倾巢而出,方可一举破之!”
遂披挂上马,引千余军出营列阵。
两边都是倔脾气。
一个不服老,一个着急立功。
两军对圆,吕乂在门旗下见赵云虽须发皆白,却威风凛凛。
银枪白马,宛若天神下凡,不禁暗叹:
“人言赵云英雄,果不虚传!”
韩德早已按捺不住,纵马出阵,厉声喝道:
“老贼!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必取汝命!”
赵云冷然道:
“昨日放汝生路,奈何不知悔改?”
“今日整军,又来送死?”
韩德目眦尽裂:
“老匹夫灭我满门,还敢妄言!”
话落,挥动开山大斧,直取赵云。
赵云叹道:
“执迷不悟,冥顽不灵!”
乃挺枪相迎。
韩德报仇心切,斧法已乱,不过三合。
被赵云一枪刺穿咽喉,栽落马下。
吕乂见韩德丧命,正欲出战,程武急阻:
“府君不可!赵云锐气正盛,当以计取之!”
吕乂犹豫间,赵云已拍马冲来,急忙闪入阵中。
邓芝见机挥军掩杀,魏军又败一阵,退十余里下寨。
当夜,魏寨中灯火通明。
吕乂聚将议事,面带忧色:
“赵云英勇无敌,如之奈何?”
程武献计道:
“某观赵云虽勇,毕竟年迈。”
“今日连胜,必生骄心。”
“来日可设伏兵,诱其深入,然后图之。”
话音未落,帐外忽传喧哗。
亲兵来报:
韩德部曲百余人,白衣白甲,跪在寨门前求见。
吕乂出帐视之,见这些来自西凉的健儿个个带伤,却目光坚毅。
为首校尉叩首道:
“韩将军待我等恩重如山,今将军满门殉国。”
“我等愿为前部,誓杀赵云!”
吕乂感其忠义,温言抚慰:
“诸位壮士忠心可嘉。”
“然报仇之事,当从长计议。”
“府君!”
校尉昂首道,“赵云连战两日,人困马乏。”
“今夜若劫营,必可成功!”
程武急道:
“不可!赵云宿将,岂不防劫营?”
校尉泣道:
“纵是刀山火海,我等亦在所不辞!”
“若不能报仇,有何面目见韩将军于九泉!”
吕乂见群情激愤,沉吟片刻:
“既然如此……可派小股精锐袭扰,使其不得安眠。”
“明日再行大计。”
“此乃彭越扰楚之法也。”
是夜,魏军数次袭扰汉寨。
虽未造成大损,却使汉军彻夜戒备。
翌日清晨,
吕乂依程武之计,令董禧引三千军伏于左,薛则引三千军伏于右。
自统大军出战。
汉寨中,邓芝见赵云眼布血丝,谏道:
“将军连日征战,今日不妨由末将出战。”
赵云摇头:
“吕乂新败,竟敢再来,必有诡计。”
“老夫正要看他有何能耐!”
两军对阵,魏将潘遂出马挑战。
战不三合,拨马便走。
赵云欲追,邓芝急呼:
“将军小心埋伏!”
赵云大笑道:
“便是龙潭虎穴,吾何惧哉!”
乃纵马追去。
魏阵中八员将齐出,放过吕乂,且战且走。
赵云杀得性起,深入重地。
忽听号炮连响,四面伏兵尽出。
左有董禧,右有薛则,将赵云团团围住。
邓芝引兵来救,却被重重阻隔,不能前进。
赵云被困核心,四顾魏兵如潮水般涌来。
老将军银枪舞动,如梨纷飞,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然魏军前仆后继,越围越厚。
山坡上,吕乂挥旗指挥。
赵云向东则红旗指东,向西则白旗指西,处处受制。
老将军大怒,引兵杀向山坡,欲擒吕乂。
半山中滚木礌石如雨而下,汉军不能前进。
魏军在山上齐声嘲笑:
“赵云老矣!尚能战否?”
赵云闻言,银须倒竖,大喝一声:
“鼠辈安敢欺吾年老!”
话落,竟顶着滚木礌石,单骑冲上山坡。
吕乂见老将军如天神下凡,吓得跌落马下。
急令加强防守,方才挡住赵云。
从辰时杀至酉时,赵云血染征袍,坐骑多处带伤。
眼见天色已晚,只得下令暂歇。
残兵退至一小丘,清点人数,只剩七百余人,且多半带伤。
众人人困马乏,卸甲休息。
赵云倚枪而坐,望着初升的明月,忽忆起建安十三年的清河之战。
那时他率军,单骑闯阵,何等艰险!
在魏军阵中当真是如入无人之境。
如今再不能像往年那般,来去自如了。
念及此,赵云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果真是: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将军,”亲兵递上水囊,“饮些水吧。”
赵云接过,见这亲兵不过十六七岁,面容稚嫩,却已身经数战。
乃温言问道:
“少年惧否?”
少年昂首道:
“能与将军并肩而战,死而无憾!”
赵云抚须长叹:
“善!大汉有此儿郎,何愁不兴!”
忽四面火光冲天,鼓声震地,魏军乘夜来攻。
箭如飞蝗,汉军纷纷举盾遮挡。
吕乂在远处高呼:
“赵云早降!免汝一死!”
赵云翻身上马,银枪指天:
“大汉赵子龙在此,谁敢来战!”
魏军蜂拥而上。
赵云左冲右突,枪下亡魂无数。
然魏军重重迭迭,杀之不尽。
斜谷之中,杀声震天。
赵云被困在核心,银枪染血,战袍破碎。
魏兵如潮水般涌来,老将军虽勇。
毕竟年过七旬,连战两日,气力渐衰。
“保护将军!”
亲兵队长高呼,十余名汉军结阵护在赵云周围,却接连倒在箭雨之下。
赵云目眦尽裂,银枪舞动如风。
连刺数名魏将,然四面敌军越聚越多。
吕乂在山上挥旗指挥,魏军阵势变幻,将汉军残部围得水泄不通。
正当危急之际,忽听东北角喊声大起,魏军阵脚大乱。
一彪军马如利剑般杀入重围,当先大将黑甲黑袍,手持丈八点钢矛。
所到之处,魏兵纷纷倒地。
马项下悬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格外骇人。
“张苞在此!魏贼休伤我赵叔父!”
那将声若洪钟,转眼已杀至近前。
赵云定睛一看,果然是张飞之子张苞,不禁大喜:
“贤侄何以至此?”
张苞勒马施礼:
“丞相恐老将军有失,特遣小侄引五千兵接应。”
“闻老将军被困,故杀透重围。”
“适才遇着魏将薛则拦路,已被小侄斩之!”
说罢,一指马上首级。
赵云抚掌大笑:
“虎父无犬子!果真张益德之后也!”
二人正说话间。
西北角又起骚动,只见魏兵弃戈奔走,又一彪军马杀到。
为首大将绿袍金甲,手提青龙刀,马上同样悬着一颗人头。
“关兴来也!赵叔父安在?”
赵云喜出望外:
“今日得见二位贤侄,此天助大汉也!”
关兴驰至近前,滚鞍下马:
“小侄奉丞相之命,恐老将军有失,特引五千兵前来。”
“方才阵前遇魏将董禧,已枭首在此!”
赵云见二小将英姿勃发,忽生感慨:
“昔年与汝父同佐陛下,今见汝辈,恍如昨日。”
张苞挺矛道:
“赵叔父,丞相大军随后便到。”
“何不趁今日擒住吕乂,以定汉中大事?”
关兴亦道:
“小侄愿为前部!”
赵云豪气顿生:
“善!吾当与二位贤侄并力破敌!”
张苞、关兴各引本部兵马,分两路杀去。
赵云回顾左右,见士卒虽疲,目光坚毅,遂振臂高呼:
“诸君!关张二将军之子尚且争先,吾等岂可落后?”
“今日当舍命报国,誓擒吕乂!”
众军齐声呼应,声震山谷。
老将军银枪一指,率残部直取中军。
时已黄昏,斜谷中火光四起。
三路汉军如蛟龙出海,在魏军阵中纵横驰骋。
张苞一马当先,丈八矛舞动如风,连挑魏军七员偏将。
正遇魏将李别率兵来挡,战不三合,被张苞一矛刺于马下。
黑旗军势如破竹,直扑魏军左翼。
关兴青龙刀寒光闪烁,刀法尽得关羽真传。
魏将王单持戟来战。
关兴大喝一声,刀光过处,连人带戟斩为两段。
绿旗军锐不可当,右翼魏军顷刻溃散。
赵云虽疲惫,见二小将如此英勇,豪情复炽。
亮银枪如蛟龙出海,专寻魏军将领厮杀。
连斩魏将十二员,所向披靡。
吕乂在山上见大势已去,急令鸣金收兵。
然败势已成,魏军各自逃命,不听号令。
邓芝在外围见魏军阵乱,立即挥军掩杀。
汉军内外夹攻,杀得魏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斜谷之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夜幕降临,
吕乂见军心已散,只得引帐下骁将百余人,弃了大军,望南郑而逃。
关兴、张苞杀得性起,闻吕乂逃走,立即各引轻骑追赶。
张苞马快,率先追上一股魏军残兵,大喝:
“吕乂何在?”
败兵指南方:
“太守已往南郑去了!”
关兴从后赶来:
“贤弟,不可使吕乂入城!”
二人合兵一处,连夜急追。
吕乂逃至南郑城下,令守军开门。
城门刚启,忽听身后马蹄声急,关兴、张苞已追至百步之外。
“快关城门!”
吕乂惊呼,纵马入城。
城门勉强闭合,关兴青龙刀已劈在门上,木屑纷飞。
“可惜!”
张苞顿足,“让这老贼逃了!”
不多时,赵云、邓芝相继率军赶到。
见城头戒备森严,赵云下令:
“三面围城,待丞相大军到来。”
……
话分两头,
成都魏王宫内,烛火通明。
曹叡手持八百里加急军报,指尖微微发颤。
阶下文武百官垂首肃立,殿中寂静得能听见铜漏滴答之声。
“汉中……危在旦夕。”
曹叡将军报重重拍在案上,声音沙哑。
“吕乂困守南郑,赵云连破我军。”
“诸卿……有何良策?”
黄权出班奏道:
“大王,汉中乃益州咽喉,绝不可失。”
“当速发援军,支援汉中”
“援军?何处还有援军?”
曹叡猛然起身,在丹墀上来回踱步。
“邓艾大军在沓中与姜维对峙,曹休在东南防御荆襄之敌。”
“朝中……朝中还有谁能领兵?”
一阵难堪的沉默。
老臣赵俨颤巍巍出列:
“老臣愿往……”
曹叡苦笑摆手:
“赵爱卿年事已高,孤岂忍心?”
忽然,虎贲中郎将荀恽越众而出。
他乃是前尚书令荀彧的长子。
“臣保举一人,可退诸葛亮之兵。”
“哦?是谁!快讲!”
“江阳侯曹彰。”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曹叡脸色微变,缓缓坐回王位:
“子文叔叔……”
原来,当年曹丕继位时,曹彰手中还握有兵马。
并且其还率军进入了成都,一度有机会抢到王位。
但彼时曹丕利用群臣向曹彰施压,并打感情牌。
使得曹彰最终放弃了争夺王位,回到了自己的封地。
而终曹丕一朝,曹彰也再未被启用。
如今国家有难,去求曹彰,的确令人难以启齿。
荀恽慨然道:
“江阳侯乃庄王之子,勇武过人。”
“若得他出山,何愁诸葛亮不退兵?”
曹叡默然良久,叹道:
“先父在时,多亏待子文叔叔。”
“建安二十二年,因他私自调兵,险些问罪……如今他怎肯助我?”
“大王!”
荀恽跪地叩首,“曹氏一族,同气连枝。”
“江阳侯深明大义,必不会坐视国难。”
曹叡环视群臣,见众人皆垂首不语,知已无他策,只得道:
“好罢,拟诏。”
巴蜀之地,山峦迭翠。
江阳城外猎场中,号角连天,旌旗招展。
曹彰纵马驰骋,开弓如满月,一箭射中百步外麋鹿。
左右齐声喝彩:
“侯爷神射!”
年近四旬的曹彰依旧雄健,虬髯如戟,目光如电。
他抚弓笑道:
“比起当年在漠北射雕,此不过儿戏耳。”
正说话间,一骑快马疾驰而至。
马上使者滚鞍下跪:
“侯爷!成都急诏!”
曹彰展开诏书,脸色渐凝。
左右亲信见状,纷纷围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