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悄悄扯了一把牛圣婴的袖袍，牛圣婴亦是随着跪了下来，闷声道：“我方才说了些胡话，还望二娘莫要生气。”

季月年有些怔神地望着陷入沉睡的栖狐小公主，此前发生之事一幕一幕流转而过，让其眸光之中的霜雪愈加寒冷了些。

玉面狐狸不为所动，只是冷声道：“你可知你父亲正在窥探超脱之妙法，若是耽误了你父亲的真灵修业，你看他到底饶不饶的了你？”

落泉道君松了口气，暗自庆幸逃过一劫，道：“若是惹恼了玉面娘娘，你便当真要回那翠云山芭蕉洞了。”

季月年手中的锦帛化光消散，其隐约能够感觉到，此次与上圣娘娘梦中一别，今后几乎再无相逢之日。

牛圣婴吃了一痛，在殿砖之上爬了起来，神情有些绝望，哀求道：“二娘，若是不让父亲出手，千焰那里只怕是凶多吉少！”

牛圣婴独自倚在玉狐仙宫之外的一根玉雕龙柱之下，抬头仰望着天穹之上的阴月，神色恍惚。

玉面狐狸轻轻叹了一声，并未开口，而是直接转过身去，行入了玉狐仙宫之中。

甚至就连静立一旁的落泉道君，此时都猛地抬起头来，用惊骇至极的目光望向牛圣婴，仿佛根本不敢相信他竟然胆敢说出这般言语。

玉面狐狸冷冷道：“不过是些许姻缘，丢了这个可以再找下一个，可我积雷山的颜面若是丢了，却是极难补救，牛圣婴，这般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知。”

落泉道君垂首不言，根本不敢辩驳。

“你的血脉深处有玄阴仙血，又有初步苏醒的青苍仙龙之血，持着这些仙源血脉，几乎永远都无法证得佛源道果。”

牛圣婴闻听此言，竟是直接坐起了身来，惊喜道：“叔叔！”

落泉道君看了一眼陷入挣扎自责的牛圣婴，亦是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苍穹之上那天泉玉带环绕之间，玉狐仙宫之外已是灯火漫天，绚丽无比的影散落而下，瑰美至了极点。

“此番入梦，应是上圣娘娘与我相见之故，如今其已离去，这场恍惚梦境也该醒了。”

女仙走到季月年身前，伸袖抚摸着他乌黑柔软的长发，眸光之中的薄雾逐渐消散开来，隐约浸染了一丝怜惜之意。

如意真仙轻笑一声，道：“些许小事，便将你急成这副模样么？”

“妙善尊者之所以能够以超脱之境的修业名震三界，轮回之境的生灵也不敢轻易招惹于她，正是因为其将自创的佛源心道修至了极致，除却她自己与世尊之外，这世间再无第三个生灵能够堪破她的心源之道。”

凤仪天地未有时，只待守心望旧颜。

此言落罢，玉狐仙宫内外仿若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若是走妙善尊者之路，你便距离道果之境更近了一分，可却不得不舍弃许多你原本不愿舍弃之物。”

牛圣婴下意识地以手覆面，落泉道君却全无停手之意，毫无混元极境大真君的气势，而是似乡野村夫一般连抽带打，不多时候便将牛圣婴打的鼻青脸肿，甚至连嘴角都沁出了血丝。

玉面狐狸定定地望着他，蓦地展颜而笑，语气却是冰冷了三分：“牛圣婴，你说的不错，我若是全力出手，确实能够轻易诛杀东临此獠。可那万圣龙宫之人竟敢威胁于我，更是扬言与我积雷山玉石俱焚，这般情况之下，我再去救回他们的小龙女，岂不是置我积雷山的威严于不顾么？”

栖狐小公主在玉案之上埋头沉睡，紧紧闭着双眼，柔软的发丝散落开来，其青碧裙裳亦是似朵一般在殿砖之上层层堆叠，极是好看。

空旷寂静的金殿之中，只有季月年与其身旁的栖狐小公主二人，殿门之外侍立着两尊万圣龙宫的凌霄生灵，神情冷肃无比。

“红孩儿，你已经在这里瘫坐了数个时辰，若是教那些下人望见，成何体统？”

落泉道君偷眼看了看玉面狐狸的脸色，便将牛圣婴撇在一旁，跪倒在地，道：“娘娘且息怒罢，圣婴他已经知错了。”

玉面狐狸缓缓推开牛圣婴，望着他有些发红的眼眶，道：“穷寇莫追的道理你不懂么，那东临散圣已近癫狂，其若是不顾性命发起疯来，那便是乌龟咬人、入肉三分，你惦念那千焰龙女不假，可也舍得让你二娘前去拼命？”

一道碧光垂落而下，将其中的牛圣婴与落泉道君狠狠摔落了下来。

附近所有的近侍生灵都死死低垂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昊天金阙大觉仙，一朝化落瑶池间。

“此言甚好！果然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玉面狐狸目中的冰冷寒意几乎凝成实质，其唇角却是勾起了笑容，“牛圣婴，那你便滚回翠云山芭蕉洞，去找你的母亲，从今以后，莫要再踏入我积雷山半步！”

那如意真仙轻轻拍了拍牛圣婴的肩膀，话锋一转，笑道：“玉面娘娘方才传下一道谕令，让我前去救回千焰龙女，并将那东临散圣诛灭真灵，不然你以为我会私自违背积雷山的家规么？”

牛圣婴上前拉住如意真仙的袍袖，哀求道：“还请叔叔亲自出手，前去救回千焰龙女！”

闻听此言，牛圣婴的神情不禁有些呆滞，喃喃道：“二娘她……”

如意真仙叹道：“玉面娘娘对你可谓是一片苦心，好生体会。”

此言落罢，这尊五境生灵便化作长虹贯空而起，离开了积雷山界，只余了牛圣婴独自在玉狐仙宫之外怔然失神。

在其眸光倒映之中，那玉狐仙宫黑暗浩渺的永夜天穹之上，竟是隐约有着一道炽白晨光映落而至，映入了这漫长无尽的黑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