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聪明的猎人,特别容易栽在猎物手上。
我像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关键时刻掉链子,栽在显而易见的陷阱里。
周少杰肯定就是那只对危险浑然不觉的小白兔,傻乎乎地乱晃,也不知道这个跟着他的人手里拿着猎枪,准心已经瞄准了他,还呆愣愣地回过头笑。
笑得毫无防备。
然後猎人就狠不下心扣动扳机了。
当我的书包再度被丢进中庭的浊水池里,我没多想就直接走进去,但转瞬间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
回头一看,是周少杰。
他先是看着我,然後看着那池浊水,不发一语地卷起了袖口,脱掉鞋子和袜子,露出两个白净的脚丫子。
他一脚踩入W浊的池水,沉淀的泥土上扬、搅浊了池水,纠缠的水草和藻类浮出池面,贴在他Sh透的K管上。他弯下身在池水里m0索,手臂上尽是脏W的泥沙痕迹,纯白的制服被水花溅起了黑印子。夕yAn斜斜地照在他高瘦的身影上,照在他乾净纯洁的脸庞上。
然後他笑着捞起了几本课本:「太好了,都是不怎麽重要的课!」
水花在他的脸上闪耀,左边脸颊还有泥沙抹过的痕迹。
你怎麽能那样蛮不在乎地笑着。
周少杰从水池中走出,把皱掉的课本放在地上:「地上的热度可以稍微x1乾水份。」
我看着全身狼狈的他,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有些难为情地移开眼神。
「没关系,我就是这样走回家也没关系,说是和同学打闹不小心摔进水池了就好。」
「我不会跟你道谢,因为我没求你帮我。」
「嗯。」
「更不会道歉,是你自己要把全身弄得脏兮兮的。」
「嗯。」
他点头如捣蒜,我却不知为何生了闷火。
是因为班上同学不在,他才能这样泰然自若地对我好吧?他同情我、可怜我,却又想像陈彩妮一样明哲保身,人前装得和我不认识。人们都是一个样。
夕yAn把我们影子拖得不成b例,拖成巨大的黑影,b我直视那与我共存的黑暗。
我是猎人,他是森林里被迷惑的小白兔。
我困在洪流,他是湍急河水中唯一飘向我的浮木。
不管怎麽选,都不会有美好的关系。
「对我好。」我抬头,直视那个又傻又单纯的少年:「没有任何人看着我们的时候,你来对我好吧。」
少年的耳尖发红,不知道是夕yAn晒得、还是出於其他原因。他有些结巴:「什、什麽意??」
「你来拯救我吧,周少杰。」
我掂脚,吻了他那张左边嘴角有些泥沙的嘴,蜻蜓点水。
足以让这个可Ai又简单的少年沦陷。
我喜欢漫无目的的旅程,偶尔,我会随机坐上一辆火车,坐到底站後再坐回来。窗外的景sE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时而嘈杂、时而沈默,我却会在这些陌生的人群中找到平静。
车厢内摩肩接踵,日落时段多是穿西装的上班族或学生,有些皱眉、有些闭目养神,更多的是面无表情。宛如灵魂被cH0U至真空。
有次我透过车窗反S,看见自己的面无表情,跟左右两边的人一样,跟前面坐着的先生一样,我觉得有些有趣、有些慰藉、又有些心酸。明明素不相识,要去的地点也不同,但大家都成了一样的人:渐渐失去感觉的人、为生活而生活的人。
一个接一个,就算还在呼x1,也不算真正地活着。
九号月台、第九车厢,我固定的位置。
我尤其喜欢南下的列车,被一条幽深的隧道吞没後,黑暗尽头是城市的边缘地带,荒郊野外,冒着灰烟的废弃工厂。
夕yAn西下,天空一片橘红晚霞,混着终日弥漫的灰烟,形成一种wUhuI怪异的美。我看着那片天空有些入迷。
旁边的流浪汉大叔把火车当自己家,抠着脚大声嚷嚷:「哎呦!都是垃圾!里面都是些罪犯垃圾、我们人民还缴纳税钱供这些坏人吃饭,吃香喝辣!我看这国家要完蛋了??」
城市的边缘、草原的尽头——是偌大的监狱。
罪犯们被分配到不同的工厂或农场劳作,不管是哪一处,都在监狱的范围内,边缘永远立着高墙、扑满刺网,上面全是锋利的刀片。
我曾看过一则新闻,是有位身材矮小的犯人,异想天开爬刺网,就为了奔向自由。或许他笃定自己瘦弱的身材足以避过那一圈圈刀片,但他还没爬完,就已经在半途失血过多Si了。锋利的刀片卡进r0U里,那面墙染了血,那具屍T就那样在墙上晾了几天,才被巡逻的警卫发现。从此以後就没有犯人逃狱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