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將瘫软的孟南意从床上拖起,交给屏风后的洛谷。
看著洛谷扛著那个孟南意消失在屋顶的黑暗中,孟奚洲自己则缓缓躺到了床榻上。
纪氏……
你处心积虑,最终,將会亲手將你最珍爱的女儿,送上那顶前往深宫的轿輦,送入那个比小河村更加可怕、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等你日后察觉真相……那感觉,想必会如同凌迟一般痛彻心扉吧?
孟奚洲闭上眼,想来她今晚一定会做个美梦。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大夫便被心急如焚的纪氏早早催请了过来,直奔琼华居复诊。
然而,令他大为诧异的是,昨日病得满身虚汗、神志不清的人,今日看起来却是一点病气儿都寻不著了!
跟在李大夫身边的丫鬟修竹见状,立刻悄悄溜回幽兰院將消息稟报给了纪氏。
纪氏正对镜梳妆,闻言猛地从绣墩上站起身,眼中精光一闪!
好了?!
孟奚洲不是在装病拖延时间吗?为何只装了这短短半日,就不装了?
定是因为她请的是回春堂最耿直、最不易被收买的大夫,她那点装病的伎俩被一眼识破,装不下去了!
真是……天助我也!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纪氏心头狂喜,立刻雷厉风行地吩咐下去:“快!派些手脚麻利的去给二小姐收拾妆奩行李!务必仔细周到,不能失了侯府体面!”
孟钦瑞早已上朝去了,她必须趁他回府之前,快刀斩乱麻,把那个小贱人彻底送走!免得他回来后又顾虑重重,一番拉扯纠缠,平白耽误功夫,横生枝节!
张公公刚用过早膳,纪氏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通知他隨时可以准备接人入宫了。
张公公略显诧异:“二小姐的病这么快就好利索了?”
昨日不是还病得起不来床么?
纪氏笑了笑,语气肯定:“张公公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回春堂的大夫亲自诊治的,岂能有假?昨日我便与您说了,『南意』这都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老毛病了,看著凶险,实则病气儿来得快,去得也快!”
张公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他心下或许仍有疑虑,但能早些完成这趟差事,回宫復命,於他而言自是利大於弊。
纪氏见他应允,笑容更深:“那公公您先用些茶点,稍事休息,我这就去盯著他们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纪氏亲眼看著“孟奚洲”被毫不客气地用布条蒙住了眼睛,堵住了嘴巴,甚至因为不配合,被以一种极其不体面的方式捆绑了起来,几乎是半推半抬地塞进了宫轿之中。
终於!终於可以彻底和这个阴魂不散的贱人说再见了!
纪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假意上前做最后的母女告別。
她凑近轿帘,仿佛捨不得孩子的母亲般泪流满面,用帕子拭泪遮掩,压低的声音却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传入轿中人的耳中:“贱人,再也不见了。”
轿子里原本还在挣扎的身影猛地一僵!
她想要尖叫,想要嘶喊,想要质问,可喉咙里却像被灌了铅块,任凭她如何用力,竟连一丝呜咽都发不出来!
纪氏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心中积鬱已久的恶气仿佛瞬间消散,她再无半分留恋,乾脆利落地转身下了轿子。
听著身后轿子里传来更加剧烈却徒劳的挣扎动静,听在纪氏的耳朵里,简直如同庆祝胜利的天籟之音!
送走了“孟奚洲”,纪氏只觉浑身舒畅,趁著孟钦瑞还未下朝回府,她赶紧溜进了兰芷院,她要去好好安慰安慰南意。
昨天经歷了捉姦、杀人那般骇人听闻的大事,不知道南意心里该多么害怕和无助。
她可怜的南意,明明命格贵重,本该健康顺遂、富贵荣华一生的!都是孟奚洲那个挨千刀的贱人!一次又一次地用尽恶毒手段来伤害她的女儿!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內,只见“孟南意”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她心疼地走近,发现“女儿”已经醒了,却只是睁著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望著床榻顶部的雕,仿佛丟了魂一般。
定然是昨日接连的打击太大了……纪氏喉咙一阵发紧,鼻尖发酸。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柔声唤道:“南意,我可怜的女儿……没事了,没事了,娘在这儿呢……”
床上的“孟南意”闻声,缓慢地转过头来,一双蒙著水汽的眼睛看向纪氏,眼里只有茫然,心里却满是笑意。
母亲啊母亲……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你这次,认不出我了呢。
孟奚洲心底冷笑,面上却猛地扑进纪氏的怀里,身体剧烈颤抖,崩溃大哭:“娘,我完了!我今后再也没脸在京城活下去了!我还不如死了乾净!”
纪氏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心都要碎了,连忙紧紧抱住她,一下下拍著她的背安抚:“怎么会呢?娘一定会替你想办法的!天塌下来还有娘给你顶著!我的南意,后半辈子定然会开开心心、顺顺遂遂的……”
孟奚洲却又猛地从纪氏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双手死死抓住纪氏的胳膊:“娘!孟奚洲那个贱人呢?!是她!一定是她害的我!她死了吗?她被送进宫了吗?!我好恨!我好想亲手杀了她!”
纪氏见她这副被快要逼疯了的样子,更是心疼极了:“已经送走了!这会儿恐怕都快到宫门了!她进了那地方,自然有千百种法子被慢慢折磨至死!她再也没办法伤害到我的南意一分一毫了!”
听到这话,“孟南意”脸上的恨意才稍稍平息,露出一丝笑容,但隨即又收了起来,她再次猛地抓住纪氏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掐进肉里:“娘……我不想背负著这些污名活下去!那会逼死我的!”
她顿了顿,接著说:“我们……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她身上去好不好?说是她心存嫉妒,假扮成侯府的大小姐,故意出去勾引男人,闹出这些丑事!她就是想要彻底毁了我的名声!对!就是这样!”
纪氏闻言,眉头紧紧皱起,摇了摇头:“这恐怕仍是治標不治本,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发生这些事的是你们中的谁,侯府终究要承担恶果,你作为侯府的女儿也好不了多少……况且,她现在已经入了宫,是圣上的人了,我们若此刻跳出来指认她,岂不是打圣上的脸?说圣上纳了一个品德如此败坏之人?这可能会惹恼了圣上!”
“孟南意”状似不甘心地鬆了手,眼神绝望地闪烁了几下,忽然又再次抓住纪氏,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那我们换个说法呢?就说……其实是皇上早就看上了她!其他有人担心她一旦得宠会让我们侯府势大,威胁到他们,所以才联手设了这么一系列恶毒的局!先是造谣污衊,后又捉姦陷害!他们是忌惮我们侯府,忌惮皇上她青睞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