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一过,院里的生地冒出了嫩黄的芽,像撒了把星星在土里。小生满月那天,苏晚抱著孩子坐在葡萄架下晒太阳,小傢伙穿著周明媳妇绣的虎头袄,小手攥著许朗做的小木拨浪鼓,嘴里“咿咿呀呀”地哼,口水顺著下巴往下淌,滴在苏晚的衣襟上,像颗透明的小珠子。
“看这小子,越来越壮实了!”傻柱端著碗刚熬好的小米粥进来,粥上漂著层米油,香得人直咽口水,“我给苏老师燉了只鸽子,补补身子,奶水足!”他往苏晚手里塞了个搪瓷勺,眼睛却直瞅小生,“让叔抱抱?就抱一下,保证不摔著!”
苏晚刚把孩子递过去,傻柱就紧张得胳膊僵硬,像举著个稀世珍宝,引得眾人笑。秦淮茹正在石桌上择菠菜,见了就打趣:“傻柱,你这抱法,孩子都快憋坏了!”说著接过小生,一手托著屁股,一手护著腰,动作熟练得很,“想当年棒梗小时候,我一天抱八个时辰,胳膊都练出劲儿了。”
二大爷背著手在院里转悠,新剃的头油光鋥亮,手里攥著本《百家姓》:“小生这名字好是好,就是太土了,得给孩子起个学名。我看叫『许建国』,大气!”三大爷摇著蒲扇反驳:“不如叫『许文轩』,有文化,隨苏老师!”两人爭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苏晚笑著说:“就叫许望春吧,盼著春天,也盼著日子越来越好。”
许朗蹲在生地边除草,听著院里的热闹,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手里的小锄头是自己做的,木柄磨得光滑,锄头像片小月牙。去年苏大伯种的生发了芽,今年又能收穫满满一筐了。风拂过桃树,瓣落在他的肩头,像撒了把粉,香得人心里发软。
入夏后,望春学会了翻身,一放在炕上就軲轆軲轆转,像只圆滚滚的小肉球。苏晚休完產假回学校教书,许朗就把扫盲班的课调到下午,上午在家带孩子。他给望春做了个小木床,床栏上刻著些简单的笔画,想著等孩子大了,就教他认字。
每天早上,许朗背著望春去买早点,小傢伙趴在他背上,小手揪著他的头髮,嘴里“啊啊”地叫。卖豆浆的张婶总会多给勺:“给小望春添点甜!”胡同口的修鞋匠见了,就停下手里的活逗孩子:“小望春,长大跟你爹学修东西不?”
这天许朗正教望春认“爸”字,苏晚突然从学校跑回来,手里举著张红纸,脸上的笑像开了朵:“许朗!扫盲班被评为区里的先进了!教育局要给咱发奖状!”望春被她的声音嚇了一跳,“哇”地哭起来,却在苏晚抱起他时,伸手去抓那张红纸,引得两人又笑又哄。
傻柱听说了这事,非要在院里摆酒庆祝。他杀了只自己养的老母鸡,燉得汤浓肉烂;周明从老家带来了新摘的莲蓬,绿莹莹的莲子甜得清心;秦淮茹蒸的红发糕上点著红点,像撒了把小太阳。三大爷喝多了,拍著许朗的肩膀说:“我就知道你小子行!当年教你写名字时,就看出你有股韧劲!”
望春周岁那天,院里更热闹了。苏晚娘从老家赶来,带来了亲手缝的百家衣,布料是挨家挨户討的,红一块绿一块,像拼了个小园。她往望春脖子上掛了串银锁,是苏大伯找人打的,上面刻著“岁岁平安”。傻柱给孩子做了个长命面,麵条拉得老长,说“吃了能活一百岁”。
抓周时,院里的人都围了过来。石桌上摆著算盘、钢笔、书本、小锄头,还有傻柱特意放的一把锅铲。望春被放在桌上,东瞅瞅西看看,最后一把抓住了许朗做的小木刀,还举起来“啊啊”叫,惹得眾人笑:“这是要跟他爹学手艺啊!”只有苏晚偷偷掐了许朗一把:“都怪你,天天在他面前磨木头!”
秋天的时候,望春学会了走路,摇摇晃晃的像只小鸭子,最喜欢追著院里的黄狗跑。许朗在葡萄架下搭了个小鞦韆,望春坐在上面,苏晚推著他,笑声像串银铃。许朗则在旁边给扫盲班的学员上课,讲得正起劲时,突然听见“扑通”一声,回头见望春摔在草地上,正咧著嘴要哭,却在看见许朗看他时,又自己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他怀里扑,引得学员们哈哈大笑。
这天苏晚放学回来,脸色有些发白,悄悄拉著许朗进了屋:“许朗,我好像……又有了。”许朗愣了一下,隨即眼里的光像点燃了火把,一把抱住她:“真的?太好了!”声音太大,嚇得望春“哇”地哭起来,两人赶紧鬆开手去哄,屋里顿时乱成一团,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怀二胎的日子比头胎辛苦,苏晚孕吐得厉害,吃不下饭。许朗就变著法子给她做吃的,用周明送的藕粉冲糊糊,加勺桂;把傻柱给的山楂煮成水,酸溜溜的正好开胃。望春似懂非懂,总拿著自己的小饼乾往苏晚嘴里塞,奶声奶气地说:“娘,吃,香。”
第二年开春,桃刚谢,苏晚就生了个女儿。小傢伙比哥哥文静,哭起来声音细细的,像只小猫。许朗抱著襁褓里的小丫头,看著她闭著眼睛吮手指,心里软得像团:“就叫念秋吧,苏晚起的名字,秋天生的,正好。”
念秋满月那天,院里的生地又丰收了。周明帮著刨生,望春跟在后面捡,捡一颗就往嘴里塞,连泥带壳地嚼,被苏晚追著擦嘴。傻柱燉了锅生猪蹄汤,说给苏晚补身子,却被望春抢了个猪蹄骨,抱著啃得满嘴油,引得眾人笑:“这小子,隨他爹,爱吃肉!”
日子像院里的井水,一天天淌著,平淡却扎实。望春背著小书包跟著苏晚去学校时,总不忘回头给许朗挥挥手;念秋学会了叫“爹”,声音甜得像颗,一叫就让许朗的心化了。许朗的扫盲班越办越好,来了不少新学员,有胡同里的大妈,有工厂的工人,还有附近菜站的售货员,大家凑在一起认字、写字,屋里的灯光常常亮到半夜。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便捷,??????????????????.??????轻鬆看 】
苏晚也没閒著,她把学校的旧课本都搜集起来,给扫盲班的学员当补充教材,还教大家唱识字歌,“一二三,上高山,四五六,河边走”,歌声混著院里的烟火气,飘得老远。
这天许朗正在给望春做小木马,苏晚拿著张通知书进来,眼里闪著光:“许朗,区里要办夜校,让你去当老师,正式的!”望春骑著还没做好的木马,嘴里“驾驾”地喊;念秋坐在旁边的小推车里,手里攥著块积木,咿咿呀呀地应和。许朗手里的刨子停了下来,看著苏晚,突然笑了,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傻柱听说了这事,非要请全院人喝酒。他做的红烧肉还是那么香,周明带的米酒还是那么甜,秦淮茹蒸的馒头还是那么暄。二大爷喝多了,拍著桌子说:“我就说许朗这小子有出息!当年我就看出来了!”三大爷则摸著鬍子,给望春和念秋分:“以后要跟你爹娘学,好好念书,做有文化的人。”
夜里,许朗坐在葡萄架下,看著屋里的灯光。苏晚正在教望春写自己的名字,小傢伙握笔的姿势还不对,却写得格外认真;念秋躺在旁边的小床上,嘴里含著手指,睡得正香。风拂过石榴树,叶子沙沙响,像在说些温柔的话。
许朗想起刚搬来院里的日子,想起第一次见苏晚时的紧张,想起望春出生时的慌乱,想起念秋甜甜的哭声。这些日子像串起来的珠子,颗颗都闪著暖光,串成了长长的岁月,串成了一个家。
远处传来卖炒栗子的吆喝声,混著晚风飘过来,带著点甜香。许朗知道,这院里的故事还长著呢,像那葡萄藤,一年年爬满架,结出一串又一串的甜,等著望春和念秋,慢慢去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