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晚风跟带著冰碴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中院的槐树下,街坊们缩著脖子跺著脚,呵出的白气刚飘起来就散了。三大爷见人来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手里的小本子往桌上一拍:“人都到齐了吧?开会了啊!”
冷风卷著他的话音,没等落地就被吹散了。二大爷刘海中紧了紧中山装的领口,往前跨了一步,背著手,挺著肚子,摆出领导的架势:“咳咳,今天召集大伙开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咱们四合院是街道办评的先进集体,这个荣誉来之不易,靠的是大伙齐心协力,互敬互爱.....”
他唾沫横飞地讲著,从街道精神讲到邻里团结,翻来覆去就是那套车軲轆话,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
“二大爷,有啥正事赶紧说吧!”一个裹著头巾的大妈跺著脚,“天儿这么冷,孩子还在家等著餵奶呢!”
“就是啊,別耽误功夫!”有人跟著附和,搓手的声音此起彼伏。
刘海中脸上有点掛不住,瞪了那大妈一眼,悻悻地说:“行吧,具体的事,还是请一大爷来讲。”
易中海这才慢悠悠地从中间站起来,脸色比平时严肃。他扫了眼眾人,沉声道:“召集大伙来,是想跟大伙商量个事。贾家最近日子过得艰难,东旭的工资不够嚼用,家里已经断粮好几天了,孩子饿得直哭”
他顿了顿,拔高了声音:“咱们是先进四合院,讲究尊老爱幼,互助互爱。我提议,大伙自愿捐点钱、粮票,帮贾家渡过难关。多少不限,是份心意就行。”
说著,他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放在桌上:“我先起个头,捐十块。”
刘海中见状,赶紧也掏出十块钱放上去,还特意摆了摆,比易中海的钱更显眼些:“我也捐十块,都是街坊,理应帮忙。”
三大爷阎埠贵眼珠转了转,从兜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块钱,犹豫了一下,又塞回去一张,只放了一块:“我家人口多,就捐一块,別嫌少。”
眾人你一块我五毛地凑著,钱票堆在桌上,零零散散的。秦淮茹站在贾东旭旁边,低著头,手指绞著衣角,脸涨得通红。贾东旭则缩著脖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人。
轮到张昊时,他刚要掏钱,贾张氏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指著他的鼻子就喊:“张科长!你可不能跟他们比!你是厂里的大干部,工资高,油水多!贾家都快饿死了,你最少也得捐五十!不然就是瞧不起我们穷人!”
这话一出,院里瞬间安静了。寒风卷著她的话音,颳得人心里发寒。
易中海的脸“唰”地沉了下去,狠狠瞪了贾张氏一眼,心里直骂“蠢货”,这不是明著逼捐吗?传出去像什么话!他假意咳嗽两声,想打圆场,却被张昊抢先开了口。
“捐钱没问题。”张昊看著贾张氏,语气平静,“但我觉得,院里困难的不止贾家一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眾人:“前院的李师傅,家里四口人,就靠他在街道打零工,一天挣不了几毛钱,孩子上学都没钱买铅笔;后院的王阿婆,儿子牺牲了,一个人带著俩孙子,靠捡破烂餬口,大冬天还穿著单鞋。”
“要捐,就该一起捐。”张昊拿出十块钱,放在桌上,“这十块钱,就按三家分吧,贾家、李师傅家、王阿婆家各一份,谁也別多占,谁也別少得。”
这话合情合理,挑不出错处。眾人纷纷点头:“张同志说得对!是该一碗水端平!”
易中海骑虎难下,心里把张昊和贾张氏骂了千百遍,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小张考虑得周到,就按他说的办。”
贾张氏气得跳脚,拍著大腿就骂:“易中海,你个死绝户!我们贾家都快饿死了,你还想著別人!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看著我们家破人亡是不是!”
“闭嘴!”易中海终於忍不住了,脸色铁青道,“捐款自愿,没人逼你!再胡咧咧,就把你轰出去!”
贾张氏被他一吼,嚇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骂,却还是恶狠狠地瞪著张昊,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张昊没理她,把钱放下,转身就想走。
“张同志等等。”易中海叫住他,脸上堆著笑,“多谢你体谅,回头我把钱分好,亲自送过去。”
“麻烦一大爷。”张昊淡淡点头,没再多说,径直回了跨院。
刚进门,娘就迎上来,搓著冻得通红的手:“刚才听见贾张氏在外面吵,没欺负你吧?”
“没事,她就那样。”张昊脱下袄,上面还沾著寒气,“捐了十块钱,三家分,省得落下话柄。”
“就该这样。”爹磕了磕菸袋锅,“救急不救穷,贾家那样的,你就是捐一百块,也填不满他们的窟窿。”
春桃端来碗热薑汤:“快喝点暖暖身子,外面太冷了。刚才我听见傻柱哥在院里骂贾张氏,说她不识好歹。”
张昊喝著薑汤,辛辣的暖意顺著喉咙往下淌。窗外传来贾张氏隱约的骂声,夹杂著易中海的呵斥,乱糟糟的。
他放下碗,心里却很平静。这院里的是非就像这冬天的风,总也刮不完,但只要守住自己的底线,把自家日子过好,就啥也不怕。
夜色渐深,中院的喧闹渐渐散去,只有寒风卷著落叶,在空荡的院子里打著旋,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张昊躺在炕上,听著窗外的风声,很快就睡著了。明天还得上班,日子还得接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