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槐树叶的缝隙,在四合院的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傻柱结婚已经一周,院里的风气像是被筛子滤过一遍,清清爽爽的,连平日里爱扎堆嚼舌根的大妈们,说话都温和了些。
张昊下班回来,路过中院时,总能看见傻柱家的窗台上摆著盆新栽的月季,瓣上还沾著水珠,显然是於莉的手笔。屋里偶尔传出“叮叮噹噹”的声响,是於莉在收拾家什,混著傻柱含混的哼唱,透著股踏实的烟火气。
“昊子回来啦?”於莉端著洗衣盆从屋里出来,见了张昊就笑,额角的碎发用发卡別著,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穿著件半旧的蓝布褂子,却浆洗得笔挺,袖口挽著,露出的手腕上,戴著聋老太送的银鐲子,闪著温润的光。
“於莉嫂子忙著呢。”张昊笑著点头,目光扫过傻柱家的门,门框擦得鋥亮,门帘换成了新做的蓝印布,连门后的鞋架都摆得整整齐齐,跟以前那个乱糟糟的屋子判若两人。
“瞎忙活,收拾出来看著舒坦。”於莉往井边走,脚步轻快,“柱子在屋里燜了米饭,说晚上请你过来喝酒。”
“不了,晚上得给我爹娘做红烧肉,改天再聚。”张昊笑著婉拒,心里却挺感慨,家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连傻柱那糙汉子,都透著点被滋润过的温和。
正说著,傻柱叼著烟从屋里出来,看见张昊就喊:“昊子,晚上必须过来!我做你爱吃的溜肝尖!”
“真不了,”张昊拍了拍他的胳膊,“下周吧,这周我得抽空回老家看看爷爷奶奶。”
傻柱这才作罢,挠了挠头:“也是,该回去看看。对了,给你爷爷奶奶带两斤桃酥,我托人在稻香村买的,甜糯,老人家爱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昊笑著应下,心里暖烘烘的。
转身往跨院走时,他瞥见贾家的门虚掩著,里面静悄悄的,没了往日贾张氏的大嗓门,也没了秦淮茹捶衣服的“砰砰”声。倒是易中海家的烟囱,烟冒得比往常早,卷著一股淡淡的米香,飘得老远。
这周来,傻柱是真断了给贾家送盒饭的规矩。以前每天晚饭,他的铝製饭盒准会出现在贾家的饭桌上,如今却牢牢锁在自家的橱柜里,钥匙由著於莉管著。
“不是我心狠,”有次喝酒,傻柱红著脸跟张昊解释,“於莉说了,咱自家日子得先过好,再有余力帮人。她给我算过帐,咱俩人的工资,除去嚼用,还能攒下一半,年底就能给爹娘换张新炕桌。”
张昊懂他的意思,有了小家,心就定了,不再是那个凭著一股子热劲瞎忙活的愣头青。
连带著何雨水的气色都好了不少。前几天张昊遇见她,姑娘穿著件新做的浅蓝褂子,袖口绣著朵小梅,是於莉的手艺。脸上有了血色,见了人也敢抬头笑了,不像以前那样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我哥给我买了两斤红,说让我补补。”何雨水红著脸,跟张昊说起时,眼里闪著光,“於莉嫂子还教我做鞋,说等我出嫁时,给我做一箱子嫁妆。”
张昊听著,心里挺熨帖。傻柱总算把心思放回自家人身上了。
反观贾家,日子就没那么顺了。贾东旭每天下班,不再是窝在屋里躺著,而是揣著个空布袋,溜溜达达往易中海家钻,去十回有九回是借粮。
“师傅,您看孩子又喊饿了。”贾东旭耷拉著脑袋,手指抠著布袋的边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易中海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捻著佛珠,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能咋办?贾东旭是他属意的养老指望,总不能眼睁睁看著他饿肚子。全院捐款的事才过去没多久,总不能再组织一次,只能咬著牙从自家粮缸里往外舀。
“省著点吃,我也快没粮了。”易中海把半袋玉米面塞进贾东旭怀里,语气沉得像压了块石头,“下次让你媳妇和贾张氏去街道找点活,糊纸盒、纳鞋底都行,总不能都指著接济过活。”
贾东旭诺诺地应著,抱著粮食就往家跑,连句像样的谢话都忘了说。
秦淮茹站在门后,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眼圈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却没敢出来说句话。她手里攥著块没织完的毛衣片,是给贾东旭织的,线却用的是拆了旧毛衣的线头,凑凑巴巴的,看著就寒酸。
张昊偶尔撞见这场景,心里也没啥波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贾家落到这步田地,有贾张氏好吃懒做的缘故,也有秦淮茹做不了主的原因,旁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倒是院里的吵闹声,確实少了很多。傻柱不跟许大茂掐架了,许大茂没了对手,也觉得没意思,每天下班就窝在家里听收音机;贾张氏没了傻柱的接济,气也没那么足了,顶多是在自家门口嘟囔两句,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指桑骂槐。
连三大爷都说:“这院里啊,总算有了点过日子的样儿了。”
周末,天刚蒙蒙亮,张昊就起了床。春桃已经把行李收拾妥当,给爷爷买的膏药,给奶奶带的红,还有傻柱给的桃酥,用油纸包著,装了满满一布袋。
“路上慢点,別赶太快。”娘站在跨院门口,帮他理了理衣领,眼里满是牵掛。
“知道了娘。”张昊把布袋搭在自行车后座,用绳子捆结实,“您跟春桃她们在家也別太累,挖野菜別去河边,滑得很。”
“哎,知道。”娘笑著点头,眼圈却红了,“早去早回,我给你留著醃菜,你最爱吃的。”
张昊跨上自行车,脚蹬子轻轻一踩,车子就滑了出去。路过中院时,傻柱和於莉正蹲在门口吃早饭,小米粥冒著热气,就著咸菜,吃得津津有味。
“昊子,路上小心!”傻柱挥著筷子喊,嘴里还叼著半块窝头。
“替我给爷爷奶奶问好!”於莉也跟著摆手,笑容像院里的月季,明媚得很。
张昊笑著应下,脚下加了把劲,自行车“叮铃铃”穿过胡同,往城外的方向去。晨露打在车把上,凉丝丝的,路边的野草上掛著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早点见到爷爷奶奶。不知道爷爷的老寒腿好点没,奶奶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见了他就笑得眯成一条缝。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著泥土的腥气和庄稼的清香。张昊蹬著自行车,像是骑著匹快马,奔向那个生他养他的小村庄,奔向那份沉甸甸的牵掛。
四合院里的是是非非,暂时被拋在了脑后。此刻,只有回家的路,和路尽头那盏温暖的灯,最让他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