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已来不及。朱猛身躯缓缓倒下,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嘴角却带著一丝解脱的笑意。他的身体重重倒在雪地中,鲜血渐渐染红了周围的积雪。
“为堂主报仇!”八十八名死士宛若疯狂,冲向林平川。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视死如归的决绝。
剑光再闪。林平川身形如鬼魅般穿梭,眨眼间已有十一人倒地身亡,每人喉间都有一点嫣红。他的剑快得不可思议,每一次出剑都精准地终结一条性命。
眾人被这闪电般的剑法震慑,却依然视死如归,再度扑上。有人嘶声吼道:“堂主待我等恩重如山,今日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他报仇雪恨!”
“住手!”一声雷霆般的怒喝传来。
司马超群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长街尽头。他身披黑色大氅,站在风雪中宛如一座巍峨高山。林平川早已察觉远处有人观战,此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神色依旧平静如水。
两人的自光在空中相遇,剎那间仿佛交换了千言万语。司马超群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似是欣赏,又似是警惕。林平川则微微頷首,目光如古井无波,却自有深意。
蝶舞见到司马超群现身,娇躯微不可察地轻颤一下,下意识地向林平川靠近一步。她並不是畏惧司马超群,而是那个將她训练成致命匕首的男人一卓东来。司马超群將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只看了蝶舞一眼,认得这是卓东来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但此刻蝶舞看向林平川的眼神中含情脉脉,却丝毫不似作假。
看到这一幕,司马超群心头却没有任何愤怒,反而唇角微扬,露出一丝瞭然的笑意。就如他这一次反抗卓东来一样,蝶舞的举动也被他自然地视作同样的反抗。林平川察觉到了蝶舞的不安,轻轻握住她的手,一股温暖的內力传了过去,让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司马超群声如洪钟:“你们真要让他朱猛的血白流吗?难道要让他的死变得毫无价值?”
眾人顿时愣在原地,一个个目眥欲裂,却不得不停下脚步。他们的胸膛剧烈起伏,手中的兵刃因用力握紧而微微颤抖。
司马超群缓步上前,目光扫过眾人,最终落在朱猛的尸体上,眼中满是敬意:“天下江湖朋友都说我是当世无双的英雄,其实我怎么比得上钉鞋,怎么比得上朱猛。”
他俯身亲自抱起朱猛的尸体,动作庄重而虔诚,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像他这样的英雄不该曝尸荒野,我要亲自挑选上好的楠木棺材替他安葬。”他的声音沉痛而有力,在风雪中迴荡。
司马超群转向雄狮堂眾人,沉声道:“人生从来也没有永远不散的筵席,就算儿子跟老子,也总有分手的时候。现在就已经到了你们该走的时候。”
他自光扫过眾人:“最好分成几路走,不要超过两人一路。因为我要你们活下去,只要你们还有一个人能活下去,雄狮堂就还有再起的希望。”
整个过程中,林平川始终静立一旁,神情淡然,仿佛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
既不阻拦司马超群带走朱猛的尸体,也不干涉他与雄狮堂眾人的对话。
司马超群明白卓东来绝不会让雄狮堂任何一人离开长安。但亲眼见到朱猛的刚烈,雄狮堂大汉的视死如归,他实在不忍这些大好男儿全部葬身於此。这是他第一次违背卓东来。
风雪依旧,长街上血跡斑斑。司马超群抱著朱猛的尸体,目送雄狮堂眾人含泪离去,眼中神色复杂难言。
当最后一名雄狮堂子弟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司马超群转向林平川,沉声道:“你我终有一战。”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带著几分难以言喻的宿命感。
林平川淡然一笑,並未答话。
因为他清楚卓东来的性格,卓东来决不能容忍有人不按照计划行事。况且眼下的司马超群已经像原本轨跡一样,开始有了反抗卓东来的想法,所以接下来他们的衝突绝对会爆发。
再者林平川还清楚司马超群背后还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决不能允许司马超群与卓东来和解。
司马超群不再多言,抱著朱猛的尸体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挺拔,却也带著几分孤寂。
黄昏已至,司马超群驾著一辆简陋的马车,车上载著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缓缓驶出长安城。夕阳如血,將天地染成一片赤金色。他选择了一处可以远眺长安的山坡,亲自为朱猛掘墓安葬。
夕阳如血,將天地染成一片赤金色。他选择了一处可以远眺长安的山坡,亲自为朱猛掘墓安葬。
夕阳的余暉洒在新立的墓碑上。司马超群佇立墓前,身影被拉得很长。他凝视著远方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许久,才轻声道:“这长安城的灯火,看似温暖,却不知照见了多少英雄骨。”
他的声音很轻,隨风消散在暮色中,却带著看透世事的苍凉。
自从得知了钉鞋的死讯,他便猜到朱猛定然会亲自前来长安。
大鏢局的实力虽然雄厚,可是力量大分散,大鏢局旗下的一流好手,人多是雄据一方的江湖大豪,却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根据地。
而朱猛这次带到长安去的人,但绝对是以一当十的死士,都没有打算活著回洛阳来。
卓东来也一定会看出这一点,绝不会和朱猛正面硬战。
可是他一定有方法对付朱猛,他用的方法一定极有效。
机诈、残酷、卑鄙,可是绝对有效。
没有人比司马超群更了解卓东来。
这些年来,他已攀得够高,也已觉得万分倦怠。
他本不愿再踏著朱猛的尸身,步步向上登去。只可惜,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朱猛还是死了。
但幸好,朱猛並非死於阴谋算计之下。
一梟雄该死得像个梟雄,英雄更该有英雄的死法。
这样的人,本就不该死在宵小之徒的手中。
“世人或许不会记得你的名字,江湖也从不多留谁的传说。”司马超群抚过冰冷的墓碑,声音沉厚而低缓,“可你这样的男儿,生是一把烈火,死是一腔热血,寧折不弯、寧死不辱——这世上能有几人?”
他望著远处长安城的轮廓,继续喃喃,像是在对黄土下的亡灵立誓,又像是独对苍天的自白:“朱猛啊,朱猛!我司马超群会永远记住你这个名字!”
最后一缕余暉没入地平线,天地渐渐被暮色笼罩。司马超群最后看了一眼孤坟,转身离去,身影渐渐融入苍茫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