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此刻宇文宪还在摇摆不定,纠结於选择何方。
总之,他不仅是为了战事战略而熬,也是为了政治上那些鉤心斗角而熬。
灯火在斑驳的墙壁上跳跃,投下眾人沉思的剪影。
卢潜眸光一闪,猛地击掌:“殿下明鑑!彼之阳谋,非在夺城,而在抽薪!今河阴之军如芒在背,玉壁之危更甚火焚。若主力被周军钉死洛阳,晋州旦夕可破……届时我军纵夺回河阴,北方根基已丧,大势去矣!”
唐邕捻须沉声,指向洛阳与河阴之间的平原:“宇文宪踞河阴而滯我大军於此,反客为主。然其亦非无懈可击!”
他转身向高儼一揖,“臣有一策——明守洛阳,我军佯作加固城防,大张旗鼓徵调民夫运石修垒,示敌以『死守』之態,实则秘遣精锐西出,袭扰渡口,焚其粮草!河阴仰仗黄河水运补济,断其粮道,旬日必乱!”
高长恭按剑上前,甲冑碰撞錚然作响:“唐僕射此计虽妙,恐缓不济急!烽火旦夕可至,岂容旬日之耗?”
他星目灼灼扫过舆图。
“宇文宪营垒虽固,然其初占河阴,立足未稳。臣请率八百具装甲骑,夜渡洛水直捣其主营!纵不能斩將夺旗,亦可乱其部署,迫其回防!”
卢潜闻言却摇头:“兰陵王勇冠三军,然此策行险!宇文宪非庸才,岂无防备?若中伏兵,反折我锋芒!”
他手指猛地戳向舆图上“长安”二字:“攻心为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即刻密遣死士潜入长安,散播谣言——『宇文宪私通周主,故屯兵河阴不进,欲待晋公败退,返朝恢復正统!』宇文护性本多疑,若闻此讯……”
三道策略如刀锋凛冽,却又暗藏杀机。
眾人呼吸一窒,目光齐齐聚焦於主座。
高儼指尖在剑柄上缓缓摩挲,烛火將他侧脸映得半明半暗。
忽然,他霍然起身!
“善!”一字如金铁交鸣,震彻军帐。
“三策並施,正合彼之死穴!”他目光如电扫过诸將——
“唐邕!著你今夜即派轻兵死士,分路潜行至孟津等诸渡口,沿河袭扰其粮船!”
“长恭!你可选锋锐甲骑八百,趁夜袭扰,不攻主营,专袭其斥候营、马厩、匠营!我要宇文宪明日睁眼,满营皆敌影,遍地无完物!”
“卢潜!”高儼眼底精光一闪,“可令人传歌谣『真龙飞上天,宪律復长安』,又有『晋並不攻自破,周齐不谋而合。』”
这两句却是高儼致敬韦孝宽离间斛律光之谣。
“真龙”意指宇文邕,“宪律”自然是宇文宪。
“晋並”借指晋公宇文护,“周齐”即可指周帝宇文邕、齐公宇文宪,又可指周、齐两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他猛地抓起案头佩剑,“鏘啷”一声出鞘!
剑锋直指北方玉壁方向:“三策俱发之时,便是宇文宪心胆俱裂之日!待其军心浮动、粮道堪忧、长安催命符至……我大军即刻攻下河阴,北上与丞相会师!”
长剑倏然下劈,斩落烛火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