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轩然大波（下）

同样的震动也传到了古老的巴托尼亚骑士国度。消息迅速笼罩了以骑士精神和湖中仙女信仰为根基的巴托尼亚。在宏伟的卡卡颂城堡內，劳恩国王正听取著来自边境方向的简报，他那张歷经风霜却依然坚毅的脸上，眉头紧锁。

“一个人类领主，与群山之子结盟？”一位年长的公爵，摩卡公爵，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鄙夷，“那些顽固的矮墩子？这简直是—是对骑士精神的褻瀆！我们与矮人有过合作，但那是迫於混沌威胁的权宜之计，他们终究是群不通礼法、只知敲打石头的傢伙！”

“更令人警惕的是，陛下，”另一位公爵，里昂尼斯公爵补充道，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点著桌面，“这个叫弈时的领主，崛起的速度快得诡异。斯卡拉格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能击溃他，还贏得了矮人的信任—这背后恐怕不简单。他宣扬的那个『光明龙神”艾尔拉思，我们闻所未闻。湖中仙女在上，这会不会是某种异端邪神？”

劳恩国王沉默著，目光深邃。他比在座的许多年轻公爵更清楚矮人王阿拉里克的份量，那是个绝不会轻易將族人命运交託给外人的王者。弈时能贏得他的盟约，绝非寻常。他想起一年前与卡尔·弗兰茨的那次秘密会，以及湖神仙女要他向对方透露的那个关於毁灭的预言。世界的格局，似乎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搅动。

“湖中仙女对此有何启示？”劳恩沉声问道，目光转向侍立在一旁、身披纯净蓝白罩袍的圣杯骑士帕拉翁。

帕拉翁微微躬身，他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陛下，湖中仙女的低语在圣杯池水中泛起了不同寻常的涟漪。这位“光明龙神”的气息陌生而强大。

女神並未直接降下神諭予以否定或认可，但女神告诫我们，任何可能动摇骑土王国根基的力量，都需谨慎对待。”

劳恩国王缓缓点头，帕拉翁的话印证了他心中的忧虑。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前，

窗外是巴托尼亚广家葱鬱的田野和点缀其间的城堡尖顶“向边境亲王领，不，现在是金穗领和双城了，它好像提到过要在两个月之后举办『春临节”，派出我们的使者。”劳恩国王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决心，“以祝贺胜利的名义，务必探明这位弈时领主的底细，详细了解他那个『光明龙神”，以及他与矮人盟约的详细条款。”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提醒边境的诸位公爵和领主们，警惕任何可能越过灰色山脉、进入巴托尼亚腹地的异样动向。湖中仙女的荣光不容玷污，骑土王国的秩序，也绝不容许被一个突然崛起的异神信徒所动摇。”

而而在世界边缘山脉的一端，永恆峰那深埋地下的宏伟要塞中，矮人至高王索尔格林·负怨者放下了来自號角堡的信使带来的捲轴。他那饱经风霜、布满伤疤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浓密白眉下那双锐利的眼晴，如同打磨过的精钢，在昏暗的火光中闪炼著复杂的光芒。

他打开了捲轴看到了阿拉里克国王的详细解释。沉默良久，才重新发出声音。

“阿拉里克做出了他的选择，”至高王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与人类领主弈时结盟，並接纳了·—一位异界神的存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符文领主，“號角堡的抉择，原本令我惊疑，因为这关乎整个矮人一族的声誉与未来。

但信中提到，这位弈时领主魔下信仰那个异界神张的信徒们，拥有著能復活短期內阵亡土兵的神跡，甚至包括我们的族人。

而且这位弈时会在原马卡托城，现在的金穗城，两个月之后举办他们人类的春临节，並且邀请我们前往那里。”

“先祖之石在上！”所有符文领主和在座的每一位长须者都窃窃私语起来。

一位鬚髮皆红、脾气如炉火般暴躁的符文领主猛地站起身，厚重的石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復活？！索尔格林陛下，您是说那些软弱的鬍子脸（指人类），掌握了让逝者归来的力量？”

“冷静，莫格瑞姆·火砧！”另一位更为年长、鬍鬚编织著复杂银饰的符文领主沉声喝道，他布满老茧的手指用力敲击著厚重的石桌，“阿拉里克不是傻瓜，更不是懦夫。他既然敢用『先祖之石见证”这样的誓言在信中提及，並以此作为他做出决定的依据之一，那这份力量，恐怕真实不虚。”他浑浊却深邃的眼睛转向至高王，“陛下，它能救回我们的同胞。”

索尔格林·负怨者將捲轴重重拍在权利王座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让所有爭论戛然而止，他扫视全场。“爭论无益！阿拉里克已经做出了选择，號角堡已经与金穗领和那个异神绑在了一起。

这力量的存在，无论我们如何看待它，都已经成为了现实的一部分！如果它是真的，那就必將改变群山內外力量的平衡。”

至高王雄浑的声音落下，“派出信使向弈时领主回復，春临节时分。我会亲自前往金穗领，参加那个春临节。”索尔格林的声音在巨大的石厅中迴荡，“群山诸国的目光都將匯聚於此。若这力量为真，能为矮人一族带来希望，那我们其他的群山王国也可以和他进行更近一步合作———”

更遥远的地方，远在混沌领域，永恆迷宫的混沌之风，似乎因为这股某些不可预知的变化，而突然变得狂暴无序。那面映照无数面的水晶墙，似乎微微地蠕动了一下。

那团由纯粹阴影构成的惟幕，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翻滚、撕裂、又聚合，其边缘不断渗出令人不寒而慄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粘稠黑暗。阴影深处，似乎有无数痛苦哀豪的面孔在瞬间凝聚又消散，充满了最原始的恶意与混乱。

它突然颤动了一下，目光从混沌废土领域，正在寻找六大神器的艾查恩的身影上移开，骤然投向那片剧烈翻腾的阴影惟幕，穿透层层叠叠的混沌之风，死死地锁定了某个遥远的方向一一那方向，隱隱指向物质界，指向群山王国所在的位置。

“我感觉到了变化，有股新生的力量在物质界深处悄然滋生。”

阴影惟幕中的哀豪面孔骤然凝固，无数道充满恶意的视线齐刷刷转向同一个方位一一金穗领的方向。

“这股力量不似凡物，难不成是新生的神明，真是新奇。”它低语著疑虑，大笑，笑声越来越大，它的目光穿透层层时空，仿佛预见了春临节那日的风暴，金穗城將成为漩涡的中心。

“这点微小的变化会带动多少命运的涟漪。”

深藏在迷宫深处的大魔突然感知到了奸奇的召唤。无数闪烁著妖异紫光的符文在它盘踞的扭曲水晶上骤然亮起。

它庞大而布满鳞片的身躯微微绷紧，千百只复眼中倒映出不断变化的混沌图景，那是来自它那诡主人的意志直接投射一一一个明確的、不容置疑的指令。

命运的织网正因那物质界深处滋生的新生力量而剧烈震颤，丝线纠缠、断裂、重连，编织出令它都感到一丝兴奋的混乱图景。

它缓缓抬起覆盖著骨刺与羽毛的头颅，喉间发出一阵低沉而充满期待的嗡鸣，那是对召唤的回应，也是对即將搅动更大波澜的预感。

“金穗城，春临节，新神，新的变化，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