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他低声喝出一个字,声音低沉如闷雷。
但渊的脉冲没有停。
相机的镜面泛起层层灰波,那灰并非色彩,而是记忆塌陷的光。
判官骤然意识到问题的本质。
——不是仪式出错,而是喂食中断。
渊并非单纯的封印物。
它的存在依附在宿主记忆的流动之上,
靠被“看见”、被“记录”来维持镇静。
许砚每一次按下快门、每一次梦境闪回、乃至每一次心跳的记忆脉冲,都在“喂养”那被封印的意识。
那是一头以“人之记忆”为食的深渊。
它靠被理解而安宁,靠被记住而不狂。
而现在,许砚的魂魄离体三小时,喂食中断,封印的律场失去了唯一的锚点。
渊,在饥饿中醒来。
判官的指尖紧扣桌面,雷光沿着他的掌骨爬升,却在触及空气的那一刻,被一股更深、更古老的黑暗吞噬。
“糟了……”他喉结滚动,声音低哑,“如果不招魂,它也许还在沉睡。
是我们……把它叫醒了。”
空气剧烈震动。
铁棺区上方的灵能照明管一根根爆裂,碎片被卷入无形的旋风,化作一条倒转的灵流,被相机的镜面吞没。
那镜面,如今像一口倒置的井。
所有光、所有声音、所有灵压,都在朝着那口井坠落。
判官抬头,金瞳中雷光乱闪,他的声音彻底沉下,一句一句如同判决。
“魂离三时,而我们……在这最危险的时刻,向深渊——喊了一声‘醒来’。”
说完,他抬起手,灵光暴起,雷霆如蛇盘绕在他指间,照亮了他半张铁青的脸。
那一刻,他不是在防御,而是在压抑自己的恐惧。
因为他明白,渊若彻底苏醒,就连他这位“判官”,也不过是第一批被它“记录”的名字而已。
许砚在钻臂的躯壳内,看着那具被水幕包裹的身体。
灵脉在他本体的皮肤下如墨线逆流,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擦拭一块蒙尘的玻璃,显露出其下非人的轮廓。
就在这时,一点微光在他脑海深处闪过,不是恐惧,不是算计,而是一个被遗忘的夏夜。
父亲许浩宇浑身是血,将一台冰冷的相机塞进他怀里,那双即将被“归档”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他至今无法理解的、近乎于“期待”的决绝。
“看清它……”父亲当时的声音,和现在判官的惊惧、回溯塔的哀嚎奇异地重迭在一起,“然后,记住我。”
许砚的神经骤然绷紧。他忽然明白了。
中心要的是“清除”,父亲留给他的命令是“记录”。
而“渊”……它要的是被“看见”。
“那就来吧。”他的心声在钻臂的金属颅骨中回荡,冷静中第一次染上了属于“许砚”的偏执。“让我看看,值得你用命来让我记住的,到底是什么。”
许砚的神经紧绷到极致。
那股灵能波动熟悉到令人作呕,是他自己身体里那道被封印的力量。
“镇魂铁烙印此刻无法对渊形成压制……”
他低声喃喃,声音在金属义体内部被震得发涩。
“玉蝉的符线也完全静止,连震动频率都没了反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