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场豪赌
他的眼神一寸寸变冷。
不是恐惧,而是冷静到残忍的自我分析。
——他知道渊为什么能醒。
因为他“离开”了。
魂魄脱体的这段时间,所有的记忆流都中断,镇魂铁烙印没有宿主的意识供能,玉蝉失去了对宿主魂压的共鸣。
它们不再是锁链,只剩一段死去的符文。
可他也清楚——连接还在。
他能感到那种若有若无的牵引,从镜面的深处延伸出来,像是一根极细的、被渊的黑暗包裹的丝线,在另一头连接着他。
那是“同生镜”的共鸣。
它并没有断开,只是陷入了一种危险的共振状态。
他当然怕失去自己的身体——那具肉身不仅是“自我”的载体,更是镇魂铁烙印与玉蝉符阵的锚点。
一旦被渊完全占据,他将不再拥有“人”的形态,只会变成一段被吞噬的记忆。
只要他能在“渊”彻底夺取身体之前,重新解除同生镜的附身,回到自己的肉身,镇魂铁烙印会重新激活,玉蝉的灵能场也会同步启动。
那时,他有三成的把握,能把渊重新压制下去。
三成。
在别人眼里,这几乎等于自杀。
但许砚的思维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迅速滤过了所有情绪化的泡沫。
生存概率低于50%的行动他执行过十一次,生还了十一次。
三成,意味着需要一点运气,以及……完美的时机。
他的目光掠过判官金瞳中残余的电弧,掠过灯影那盏破碎的铜灯,最终定格在自己肉身的右手小指。
那个他从小磕碰过无数次,留下一道浅疤的位置。
就是这里。
当意识回归时,这道疤将是第一个被重新感知的坐标。
“还没结束。”他在心底冷声。“只要我回去,‘它’就没资格替我醒。”
话音在意识深处荡开,冷静到近乎无情。
但与此同时,
他又压抑不住另一种更深的冲动。
——渊正在苏醒。
——而中心,还在试图压制它。
他想看。
想看清这场对抗的底线,想知道这些操控命运的高层,到底在恐惧什么。
许砚的理智在混乱中异常清醒。
他像一个旁观棋局的玩家,明知棋盘之上自己是棋子,却仍要借这一次“失控”,去看清棋手的手。
“那就来吧。”
他的心声几乎听不出情绪,
“让我看看——你们到底在喂养怎样的东西。”
下一瞬,
他感受到“渊”的愤怒。
那不是单纯的恶意,而是一种被抢夺、被窥探的生灵本能。
那股怒意与他之间隔着相机的镜面,彼此注视、彼此映照。
镜中是“渊”的深渊,镜外是“人”的冷静。
两道意识在这一刻,如同两面互相映照的镜子,看见了彼此,也看见了自己。
判官咬紧牙关,掌心溢出一丝电弧,但那丝电光在靠近许砚身体时,却被瞬间吸干。
——就在这一念闪过的瞬间,渊醒了。
一声无形的“裂响”从相机的镜面传出,那并不是声音,而是空间本身的撕裂。
老式相机的镜头中心,幽暗如墨的瞳孔骤然收缩,无数细小的符号在镜圈内浮现、崩碎。
那些本该压制渊的镇魂铁烙印,在魂魄脱离宿主后彻底失去了指令。
原本嵌在许砚体内的“玉蝉”符文也随之失效,其表面的金线一根根崩裂、坠落,化为灰烬,被那股逆流的阴气吞没。
渊如同潜伏在深井底的巨兽,终于伸出了它的第一缕“呼吸”。
空气瞬间凝固。
冷光被撕成碎片,铁棺区的温度陡降到零下。
墙面的磁纹骤然反向闪烁,从监控系统转化为灵压警戒。
“能量逆流!”灯影嘶喊,声音被冷风掩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