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问心仪式
当幻璃那句“他是魔门派来的奸细”传遍大殿时,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
不光是伏跪在地的曾文宇嚇了一跳,就连旁边的五蕴真人和余慎行两人都当场傻了眼,呆立在原地。
大殿之上,那些本已垂下眼帘,准备明哲保身的云麓仙宗长老们,此刻也全都骇然地瞪大了眼睛,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对方那“祖师”的身份死死压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眾人心中都在想,就算是要扣帽子,也不带这么不讲道理的!
云麓仙宗立派数千年,终究还是一个讲规矩、讲证据的地方,他们实在没见过这等毫无缘由便给人定下滔天罪名的阵仗。
五蕴真人最先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拱手道:“祖师,曾文宇自幼生於云麓仙宗,断无可能是魔门奸细。”
其实,五蕴真人还有一句话堵在心里没敢说出口:当初天问祖师您老人家飞升的时候,这世间的正魔两道都还没分得那么清楚呢,“魔门奸细”这种词从您的口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凭空构陷。
地上的曾文宇也瞬间明白,自己决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再不说话,怕是真要命都丟了。
他猛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辩解道:“请祖师明鑑!弟子自幼生於云麓仙宗,出身清白,数百年间对宗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绝不可能是什么魔门奸细!”
面对眾人的质疑与辩解,幻璃却只是转身,缓步走回那高台之上的掌门玉座。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抚摸著扶手上的一道陈旧裂痕,悠悠开口道:“怎么一个两个都如此篤定?谁跟你们说,出生於云麓仙宗,便不可能是魔门奸细了?若是出身就能断定一切,那当年的那个叛徒,又是怎么来的?”
除了五蕴真人,殿中再没人知道这位传说中的祖师爷说的究竟是哪个叛徒。
然而,幻璃却没有给云麓仙宗隱瞒丑事的意思,她目光扫过眾人惊疑不定的脸,直接开口,將一段尘封的歷史剖开在眾人面前:“当年,我刚当上云麓仙宗掌门不久,门派之中便出了一个叛徒。他不仅暗中残害宗门长老,更是將云麓仙宗的护山至宝偷走,差一点就导致我云麓仙宗满门覆灭。而这个叛徒,不是別人,正是我恩师的亲生儿子!”
她顿了顿,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中迴响:“他就因为没能继承掌门之位,便心怀怨恨,暗中与魔门勾结,最终酿成那场滔天大祸。五蕴,你来说说,此事,是真是假?”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五蕴真人身上。五蕴真人面露无奈之色,只得躬身答道:“回祖师,宗门典籍之中,確有此事记载。”
这是数千年前的往事了,五蕴真人也是从宗门典籍,以及歷代掌门之间口耳相传的秘闻里听到的。具体的细节究竟如何,他也不得而知,但那个惊天叛徒確实是老掌门的亲生儿子,这一点是確凿无疑的。
也正因这个身份特殊,所以最终成了需要掩盖的丑闻,只有掌门才知晓。
幻璃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转过身,重新俯视著殿中眾人,用一个不容辩驳的结论为方才的故事收尾:“掌门之子尚可因一己之私变成魔门奸细,这曾文宇即便生在云麓仙宗又如何?”
五蕴真人听罢,依旧硬著头皮反驳道:“祖师,即便宗门歷史上曾有过一个叛徒,但这也並不能证明曾文宇就是叛徒啊。”
幻璃缓缓將目光从扶手上移开,冷冷地看了五蕴真人一眼,言语间毫不客气,如利刃般扎心:“你这废物!明明心里恨得要死,巴不得立刻將这小子废了修为,抽了神魂,如今却在这里装什么好人!你若是真讲规矩,这曾文宇如何能在宗门內大权在握?就因为他成了你眼中宗门唯一的希望”?”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屑与威压:“你当这云麓仙宗的掌门,难道就是想眼睁睁看著宗门被一个心术不正之人带上死路?你的脑子里还想著只要修为高,一切都好?你明知道这曾文宇自私自利,等他当了掌门,若有朝一日,献祭整个宗门就能助他飞升成仙,你觉得,他会不会做得出来?”
幻璃只是假借天问祖师的身份,云麓仙宗对她而言,不过是个趁手好用的工具,她自然无需顾忌什么同门之义。眼下,正是藉机痛斥五蕴真人,將宗门大权彻底收入手中的绝佳时机。
五蕴真人被这番话骂得狗血淋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但仔细一想幻璃最后那句诛心之问,一股寒气顿时从脚底直衝天灵盖,让他浑身发寒。
献祭整个宗门,自己飞升?
这事说起来离谱至极,但在如今的修仙界,並非没有先例!魔门之中,许多提升修为的阴毒手段,不正是用献祭与血炼之法么?远的不说,就说那蜃楼派,不就是因为一个副掌门周朗,弄得整个门派都灭了?那周朗正是为了爭夺掌门之位,勾结魔门暗算了尹小霜,然后將半个宗门送给魔门炼成了血丹————
原本,五蕴真人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但如今被幻璃这般赤裸裸地提起,他只感觉一阵彻骨的心寒。自己为何光想著曾文宇是宗门唯一的希望,偏偏就忘记了这种最可怕的可能性?
果然,是自己心魔丛生,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受到了影响!
曾文宇在下面听得心惊胆战,汗流浹背。这才几句话的工夫,怎么就好像已將自己死死地钉在了“奸细”这根耻辱柱上?不仅如此,对方还將此事无限夸张,说得好像即便他不是奸细,也该被千刀万剐一样。
不能再继续沉默了!
曾文宇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节,连忙抬头,急切地开口:“祖师在上!掌门,诸位长老————我曾文宇从小生於云麓仙宗,长於云麓仙宗,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弟子承认,之前与余师弟有过矛盾,这个过节我总是耿耿於怀,或许弟子心胸不够大度,但这————但这如何能跟献祭整个宗门的大罪相比?”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愈发悲愤:“若是如此,那云麓仙宗哪里还需要別的门规?只要你心中有半分怨念,就可以直接杀了?世上没有这个道理!”
这话一出,大殿中不少人暗自点头。
曾文宇的话说得倒是在理。眼前这位天问老祖,確实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若只是用“心术不正”这种空泛的理由来定罪,那之前帮著曾文宇散播谣言的那些人又该怎么办?总不能一起杀了吧?
如此过分的滑坡推论,眾人也实在无法认可。
而且,这位天问老祖不过是传说中的人物,突然出现本就令眾人將信將疑,若是她刚一回来就要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格杀宗门內地位不低的弟子,那整个云麓仙宗上下,都难以心服。
幻璃看著曾文宇那番慷慨激昂的“表演”,心中冷笑,暗忖这小子確实有几分急智,说话总能抓住关键,还懂得如何巧妙地將水搅浑,把別人也一併拖下水。
不过,幻璃也从没想过,仅凭几句话就能如此简单地將曾文修置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