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矿乃大唐急需之资,徵发力役,以工代賑,有何不可?”
“至於死伤……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治理蛮荒之地,又岂能没有代价?”
说著,他顿了顿,终於侧头看向刘洎,目光如刀:
“刘僕射若觉得孤手段酷烈,不妨亲自去倭岛,试试以仁德感化那些刚刚经歷过『玉碎』的倭人?看看他们,是会感恩戴德,还是会再次举起屠刀?”
刘洎被噎得面色通红,訥訥不能言。
李承乾这番话,將他的质疑堵了回去,並且暗指他站著说话不腰疼。
“陛下——!”
魏徵此时出列,声音沉稳:“老臣以为,太子殿下於倭国之策,虽有雷霆手段,然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倭地初定,非强力无以震慑。且殿下带回之白银,於国用大有裨益。至於具体治理细节,日后可徐徐图之,加以改良。”
他既肯定了李承乾的大方向,又留有余地,表明支持態度。
房玄龄也微微頷首,虽未直接发言,但姿態已明。
李承乾这才向魏徵和房玄龄的方向微微頷首示意。
李世民將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念头飞转。
他看得出,儿子在军中、甚至在部分文臣中的威望更高了,而且变得比以前更加锋利,更难以驾驭。
“太子所言,不无道理。”
李世民最终开口,定了调子:“倭国之事,既已交由太子全权处置,便依太子之策。”
“至於细节……日后由內阁与倭岛都督府文书往来,酌情调整。”
说完这话,他巧妙地將话题引开:
“太子远征劳顿,且先回东宫好生休憩。三日后,朕在太极殿设宴,为太子庆功!”
“儿臣,谢父皇。”
李承乾躬身。
朝会在一片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李承乾率先走出太极殿,裴行俭紧隨其后。
殿外阳光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著这座熟悉又陌生的皇城。
“殿下,直接回太子府吗?”裴行俭低声问。
“不!”
李承乾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先去一趟丽政殿。孤,该去给母后请安了。”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他的归来,就是投入这潭深水的一块巨石。
不过,一切都不用著急,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当李承乾来到丽政殿时,长孙皇后正背对著他,望著窗外那株並蒂莲发呆。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身,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复杂情绪。
“儿臣,向母后请安。”
李承乾依礼躬身,声音比在朝堂上柔和了许多,但那歷经沙场淬链出的稜角,却无法完全掩去。
“承乾!我的儿!”
长孙皇后快步上前,双手扶住他的手臂,仔细端详著他,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瘦了,也黑了.在外征战,定是吃了不少苦”
她哽咽著,轻轻抚摸著他的脸颊,仿佛要確认这並非梦境。
李承乾任由母亲触碰,冷硬的眉眼间也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温情:“让母后掛心了,儿臣无恙。”
母子二人落座,內侍奉上茶点后便被屏退。
短暂的温情过后,殿內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凝滯。
长孙皇后看著儿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承乾,你在外的事,母后都听说了高句丽,倭国你做得很好,为大唐开疆拓土,扬我国威。只是.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恪儿和愔儿他们终究是你的弟弟.还有程家、尉迟家那些孩子手段是否太过酷烈了些?如今朝中,对你颇有微词”
李承乾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著母亲:“母后,您觉得,在那种情况下,儿臣该如何做?”
“放任李恪、李愔祸乱长安,囚禁您和弟妹?还是对那群跟著他们作乱,手上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勛贵子弟网开一面,等著他们日后再次反噬?”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这个道理,儿臣在战场上学会的。至於朝中微词.”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誚:
“不过是些只看得见自家利益,看不见大局的蠢货罢了。儿臣不在乎。”
“可是承乾!”
长孙皇后急切道:“你父皇他.他如今对青雀”
“母后。”
李承乾打断她,目光锐利地看向殿门方向,仿佛能穿透门扉,看到外面的一切:
“儿臣知道父皇在想什么,也知道青雀在做什么。儿臣此番回来,不是来祈求父皇怜悯,也不是来与青雀爭宠的。”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玄色的袍袖拂过案几,带著决绝的气息:
“这大唐的江山,需要的是一个能开疆拓土、镇服四夷的雄主,而不是一个只会躲在长安、玩弄权术的仁弱之君。”
“儿臣的路,是用敌人尸骨铺就的,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他走到长孙皇后面前,深深一揖:
“母后不必为儿臣担忧。该怎么做,儿臣心中有数。只望母后保重凤体,勿要因儿臣之事过於劳神。”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了丽政殿。
徒留下长孙皇后独自一人,望著他离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忧虑。
她感觉到,这个儿子,已经彻底蜕变成了一个她几乎快要认不出的、冷酷而强大的帝国储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