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说服与隐秘

圣盔厅内的寂静仿佛凝结成了实体，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一寸空气，连时间本身似乎都在这由古老岩壁与沉重秘辛构筑的空间中停滞。

高耸的穹顶没入深沉的暗影，唯有几束光线自彩色琉璃窗倾泻而下，如同探照灯般将陈曦与他身旁那位披着斗篷的矮小身影置于焦点，纤尘在光柱中浮沉。

至高大导师阿兹瑞尔的问题如同爆弹脱膛，裹挟着冰冷的动能与不容置疑的质询，在厅堂间回荡。

他不仅要求解释信息的源头，更直指核心——一个外人，何以能触及连帝国高层都无权窥见的禁忌。

陈曦能感受到内环成员目光中的重量，那并非单纯的怀疑，而是历经万年磨砺后，对任何可能危及战团根本秘密的事物所抱有的本能警惕。

他深吸一口气，并非源于畏惧，而是为了将灵能感知调整至最敏锐的状态，捕捉石桌后那些古老战士情绪场中最细微的波动。

他明白，任何一丝慌乱或虚伪，都将在这种注视下无所遁形。

他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带着审判官特有的、糅合了权威与疏离的语调，但比先前更多了一份对重大议题的刻意凝重。

“至高大导师，诸位大导师，”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石桌后每一张刻满岁月与战火痕迹的面孔，“我理解诸位的疑虑。一位审判官，涉足第一军团的古老内务，此事本身确非比寻常。”

他首先承认了情况的特殊性，以示对对方立场的尊重。

“关于信息来源，我此前的陈述并无虚言。审判庭的古老档案库内，封存着诸多不为外界所知的碎片。它们常被尘封，非因无关紧要，而是因其……过于敏感，或与帝国钦定的历史叙事之间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他再次巧妙地援引了“审判庭内部档案”这一模糊却难以直接驳斥的概念。

“我的导师，一位毕生致力于掘发深层威胁的异端审判庭大导师，曾坚信某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往，或许埋藏着未来危机的种子。他在授予我相应权限时告诫：‘真相或令人不安，但无知招致的毁灭更为彻底。’”他引用了一位已故且无从对证的权威，为话语增添了分量。

随即，他将话题引向当前威胁的潜在关联。

“至于我为何将这些尘封记录同‘蔚蓝黎明’号的发现，以及近期‘巨石’周边的异常动向相联系……”陈曦略作停顿，似在斟酌最精准的措辞，“这并非无端臆测，而是在分析所有零散情报后，浮现出的一条若隐若现的脉络。”

他开始构建逻辑链条。

“基因窃取者巢穴中发现的骨板星图，经奥蕾迦娜贤者初步复原，其指向的古老坐标，与我曾查阅的某些关于卡利班周边星域的古老记载存在重迭。而那些以密码记录的日志残片，虽支离破碎，但其语法结构及特定词汇的使用习惯，经语言分析专家比对，显示出与荷鲁斯叛乱时期某些流亡者记录相近的特征——并非直接的混沌腐化痕迹，而是一种……剥离了帝国国教框架的、更为古朴的哥特语变体。”

他抛出具体的技术细节，使推论更具说服力。

“同时，我从多个边缘渠道获取的、关于‘巨石’附近神秘袭击者的情报，均指向一个共同点：他们对守备站的防御体系有着异乎寻常的了解，行动模式精准而高效，绝非寻常混沌掠夺者或异形海盗所能企及。这种了解，更近乎源于……内部的认知。”

他审慎地避开了“堕天使”这一直接称谓，但“内部的认知”已足够清晰地指向那个禁忌的方向。内环成员中，有几位眼神微动，但依旧无人打断。

“将这些碎片拼合，”陈曦继续道，语气愈发沉凝，“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便浮现出来：是否存在一股势力，他们不仅知晓你们的历史，甚至其本身便源自那段历史，正利用这份知识，对‘巨石’进行试探，乃至策划更大的图谋？”

他再次停顿，让话语的重量沉淀，继而抛出最关键的联系。

“而近期，无论是巢穴中的发现，还是我通过灵能感知捕捉到的、来自亚空间深处的强烈回声——关于‘忠诚’、‘背叛’、‘救赎’以及……‘苏醒’的主题异常活跃——都让我无法不将这一切与那个最古老的传说相联系：即狮王莱昂·艾尔庄森并未永久沉眠，终有归来之日的预言。”

当“苏醒”一词与“狮王”直接关联时，陈曦清晰地察觉到石桌后至少两位大导师的呼吸产生了瞬间的紊乱。阿兹瑞尔的目光依旧如鹰隼般锐利，但其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是深切的渴望、沉重的责任与一丝被严格压抑的期盼交织出的涟漪。

陈曦知道，他已触动了那根最核心的弦。

“我并非断言预言必将应验，”他立刻谨慎地补充，避免显得武断，“但我认为，我们必须考量一种可能性：这些异常动向，是否与原体沉睡状态的某种微妙变化相关？是否某些势力——或许是混沌，亦或是其他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敌人——已然察觉此变，并正试图干扰、阻挠，甚至利用这一过程？”

他将议题提升至帝国安全的宏观层面。

“帝皇之光正面临黑暗时代前所未有的挑战，混沌大敌日益猖獗，异形威胁席卷星海。值此危局，每一位原体可能归来的希望，皆是帝国无价的瑰宝，但也可能成为敌人亟欲扼杀的目标。”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基于对战局深刻认知的、发自内心的忧虑，此刻显得无比真切。

“因此，我此行的目的，绝非为满足一己好奇而探听第一军团的秘辛，乃是出于一名审判官对帝国整体安危的职责。我所掌握的这些古老信息与近期发现，或许零散，但若能结合贵团对自身历史与当前局势的更深邃理解，或可助我们更快厘清威胁本质，确保狮王陛下沉睡之地——亦或说，其可能归来之地——的万全。”

他最终表明了“合作”的意图：“我并非要求共享贵团的所有秘密，而是期望在必要的范畴内实现信息互补。或许，我带来的这些‘碎片’，恰能填补诸位情报拼图中缺失的一角。”

陈曦语毕，圣盔厅内再度被漫长的寂静所笼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