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和百官对视,用眼神交流著意见,最后,圣人拍掌笑道:“怡然更矣。”
很高兴换新年號啊。
“就天復吧。”圣人对这个年號最满意,也许是后世的天復寄寓没有实现,才有了自己的到来吧:“元旦一过,便昭告天下。”
群臣振奋。
天下事,定矣。
只要君臣同心戮力,善自施为,圣唐的国势就会蒸蒸日上!
“中外朝和地方有功之人的行赏不能拖了。”圣人最后道:“这两日报上来过目。”
“臣等谨喏。”
会议散去后,圣人径直去了玉兔殿。
因为,前两日淑妃又给他生了个儿子。
一有空,他就想来看看。
名字还没取,过了百日確定短时间不会夭折再取。
“这玉兔殿,住得还好?”来到臥室,圣人在床榻边坐下,看著静静躺在那养身的淑妃,轻声问道。
“还好,却没有嘉德殿好。”淑妃忧鬱道。
“哈哈,不都一样?”
“哪里一样?”淑妃哀怨著眼神。
汴梁宫的住所分配,经过一番考虑。朱温给张惠修的,后宫最壮丽威严的嘉德殿,圣人给了阿赵。
女人们,虽然觉得每个都爱,每个都不爱,但涉及这种好处的事,他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小赵。
阿赵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知足不爭风,对家族管教得力,在朝中口碑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赵如心对自己,是感觉中唯一一个没掺杂其他的,只有最单纯忠诚与爱的。
两人之间除了是夫妻,君臣,还像一对朋友。
若非形势不允,他好多次都想立阿赵为后。好在,皇后给不了,象徵皇后地位的嘉德殿还能给——也的亏是偽梁的,名义上得不到认可的象徵。
“以后再给你修个好的。”圣人安慰了几句。
“就会画饼充飢。”淑妃白了他一眼,心里有些不好受,戳著他胸膛:“阿赵在你心里,是重过我的。”
“怎么会?”圣人今天心情好,说著说著就和淑妃拉起了家常,自然又谈到了吴王身上。
淑妃將他揽到怀里,柔声道:“大郎的婚事你考虑得怎样了,你让我想,父母之命,光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主啊,我对外面也不了解。”
“我听说,他进军汴梁的时候捡了个女子,叫甚宋福金,与他一般大。”圣人笑道:“乾脆先让他纳了这女子,说不定早已睡了?”
“呸呸呸!”淑妃嘴打结了,羞道:“你以为大郎是你!”
“你不懂。大郎这个年纪的男子,正是春情如火,隨时自发的时候。”
这事早就聊过了,为此还把淑妃弄哭过一次。確实没合適人选。挑选重臣的,怕此子羽翼太丰,也怕將来上不了位,牵连了人家。
隨便选,和娶了宋福金,也没甚区別。
“那是流民女。”淑妃掐了他一把,嗔怒道:“別的且不说,也不怕丟了李家脸。”
“丟什么脸?士农工商,农家商家的百姓女嫁到李家的也不少啊。”
“这样,让宗正先给他挑一位良配百姓女。”圣人沉思良久:“以后不行再配。平原也该谈婚论嫁了,我给他相了夫婿。”
“是谁?何时的事,都没听你说过。”
“是梁妃幼弟,梁子楚。大平原两岁,刚入成德军府,在做马军衙官。早前知道梁妃有个幼弟,西征在金城时,和她提的。”
“梁妃的弟弟?”淑妃一喜,狠狠亲了他一口:“这还不错,人如何?”
“听梁妃说,是一表人才,文武齐全。过些日子要来汴,届时你看看,没別的,就定下来?”
“还得看他家里长辈的意思吧。”淑妃担忧道。
“她问过,家里觉得般配。不过,得让你闺女改改骂人的德行了。”
“我家平原是闺秀,不骂人,除非忍不住。”淑妃嘟著嘴,假装振振有词。
“行吧,没啥问题的话,就將两位小儿女的婚事定了。”
“好!”淑妃一口答应,又喜滋滋道:“你觉得大郎表现如何?这回论功,给他排第几?”
“你觉得如何?”
淑妃道:“那不成器的,现在倒还长进,让我欣慰。”
圣人不觉微微一笑。
“可能有点多嘴,但绝没有干政的意思。”淑妃挠著他的脸,笑眯眯的:“就是想问问啦,对大郎,以后你打算怎么安排?”
“司徒刘公薨,湖南观察使空缺,湖南平叛事宜暂无人选接手,想著让他去湖南主政。”
“那地方?”淑妃惊道:“我虽没有学识,但也知道,那是古来的贬黜之地,化外蛮荒。不行!太远了,太险恶了。”
“再说吧。”圣人餵给她一片果脯:“百废待兴,用人处还多,还说不定。”
淑妃嚼著果子,將脸埋在圣人肩头,嗡声道:“今晚听你指挥。”
“大白天的,你收著点。”
“在你这,什么都被你试遍了,还收什么?”淑妃挑挑眉,旋一嘆息,低低道:“上回见面,大郎和我说,感觉压力很大,很惆悵。我看他精气神,也那个……你还是对他多点耐心,多点鼓励吧。”
“这是正常的,不要刻意呵护。”圣人淡然道。
这並非是对吴王的偏见。
无意上位的儿子另说,但有志於打玄武门擂台赛的还需要自己多经歷。
长在父亲长辈的庇佑下,总接受鼓励式培养,对皇子並非好事。等头上没了挡风遮雨的,一切都要自己承受;当困难一个接一个,一个磨练不够的人,就会心浮气躁,渐显颓废。
现在让吴王经受锤链,也是应有之义。这些压力都受不了,將来要如何与武夫斗,与大臣斗,又怎么去承受帝王的压力。
轻鬆之日,唯有昨日。王者总是孤独的,痛苦的。
“你也多与他说此间道理。”
淑妃道:“是,皇帝社稷的千钧重担,不能只顾自身感受。”说话间,又忍不住泪下:“那天我近近看他,发间居然已经有了白髮……”
圣人將她搂到怀里,轻轻拍背:“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心情我理解。荔枝最近怎么样?我从长安出征以来,到你们到汴梁,我还见过她。”
淑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都是口上说,除了阿彘和李观音,却从不见你多看孩子几眼。”
“不要冤枉我。”
淑妃又说了几句,却听头上已经鼾声大起。
…………
骄阳如火,路边野草耷拉著叶子。
忽然一队使者踏起阵阵烟尘,招摇著令旗。
“捷报!捷报!朱温叛贼彻底覆灭,王师进驻汴梁!朝廷进驻汴梁!”
奏捷之声沿著通往齐鲁的大道,一遍又一遍的散开又爆发。
城头武夫闻声探出身子:“朱大郎死了?”
“大捷,汴梁大捷!王师收復宣武军……”
余音被战马远远甩在身后,只有条条烟龙证明著,这里刚刚掠过的信使。
朱大郎败亡,朝廷进驻汴梁的消息,以流光般的速度传往天下。
晋阳,李克用一家正在龙山度假。
道观里,听到这个噩耗,他伏拜的身子一下僵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