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冲笑着回道：“有些事情，就需要坚持，今天听不到，明天听不到，或许，不一定哪天，他就听到了你的许愿呢。”“我……”

细细的脚步声在后面响起，罗秀儿还没睡，刚刚做完最后一点家务，走过来对罗冲说：“厨房里还有热水，冲个澡再睡吧。”

“你家里，欠刘家的钱？”罗冲又问。

罗冲把烟头吐掉踩灭，嘴里嘀咕着：“什么都好，就是不太爱笑。”

罗冲点头：“昨晚上，你宰了刘三，有谁看到了？”

百户的刀，很快，不会有任何痛苦。

罗冲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无声一笑，感觉自己就像看大门的老大爷，就差一个手电筒了。

虽只有几个字，但可以听得出来，她曾经信过，或许无数次向神灵许愿，却没能改变什么，所以就……

活着回来的，都算铁铮铮的汉子，别让他们为了几个铜板而发愁。

身为女人，不会装萌，不会撒娇，不懂得魅惑男人，整天就知道闷头干活儿……或许，曾经的罗动不喜欢她的，正是这些。

这样说，她就点头了，不光点头，还说了：“我的命，是你的。”

看到他手里掐着的烟卷，还在那里吞云吐雾，罗秀儿看得懂这是抽烟，只不过有些好奇，跟镇子上老头老太太手里的烟袋锅截然不同。

马憨子闷声回道：“刘家是排得上号的乡绅，家里有钱，又有王百户撑腰，把我抓了去，变着折磨，证人证物什么的，也能找来一大堆……与其那样，还不如挨一刀痛快。”

“你儿子呢？”

马憨子多少懂点法，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能得到百户大人的口头谅解，那也就无憾了。

无错版本在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罗冲摆手：“杀得好！换成我，宰了他一个都不解恨。”

马憨子愣在那里，憋了好一会儿才问出来：“百户，何必为我冒这样的风险？”

嘴笨，不会说那些感谢之词，磕头就行。

“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兵。”

刚刚热闹起来的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镇子里的普通军户，谁家不欠钱？尤其是罗动、马憨子这样的，家里唯一的男人若是死在了战场上，家中女人的下场那可就……

罗冲正打算出去转转，最起码要去看看跟着自己一起返乡的那些个大头兵，回到家里的情况都是怎么样的。有缺钱的，肯定要资助一些，毕竟金银俗物这些东西，自己这里要多少有多少。

普通县城，这类事情肯定要依法审理极其严谨，但广灵镇属于军户卫所，以军法处置也是可以的。

马憨子点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他不该……”

罗秀儿稍一犹豫，但还是轻声回道：“我不信了。”

罗冲想起，马憨子已经有孩子了，应该四岁了吧。

罗冲当然不需要洗澡，只是问她：“怎么没见你对着神像许愿？”

马憨子走过来，跪倒在罗冲面前，闷声说道：“百户，我杀了人，前来领罪。”

马憨子一愣，又跪下来，噗通一声磕了个响头。

“我就是证人。”

“那就是了。”

“刘家老三！”

马憨子回道：“营里的长官以为我死了，把我列入阵亡名单，死讯传回了镇子。后来，虽然我也曾托人写过信，却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没有收到……”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向来服从的她，这一次并没有乖乖答应，而是默不作声，以沉默表示反对。

把他手边的战刀凌空摄取过来，轻轻一抹，血迹蒸发全无。

马憨子抬起头，一脸茫然：“我犯的死罪，这不是战场，当兵的杀人也要偿命。”

一丝神念也没有动用，罗冲就喜欢像凡人一样挨家拜访，细细的体会个中滋味。

马憨子低沉回道：“半年前，他夺了我家田产，调戏我婆娘，逼她卖身为奴，当天晚上，她就上吊了。”

罗冲叼着烟，默默地瞅着她，好一会儿才说：“去睡吧，这一天，你也累了。”

假如，罗动若没有回来，嫂子和罗秀儿同样也会因为欠债，落入牛金山、王百户那样的小人之手。

由于是自己的童养媳，罗冲和她讲话就显得随便多了，甚至可以带着些挑逗。

马憨子又磕了一个头：“我就说喝醉了，其他的全都不知道。”

“出去帮我嫂子干活去。”

罗冲摆摆手：“至于你儿子，忍几天吧，现在不合适把他接回来。”

啪！

马憨子一个军礼，战刀归鞘，双手捧着摆到桌子上，暂时由罗冲保管。

然后，就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往外走，出门之前又转过身来，沙哑着嗓音对罗冲说：“百户，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