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能记住的,就是父亲栽倒在旋转木马转台下的那一眼。他放下心来,“那是从前一位朋友相赠,因为式样很适合女子,一直搁在库房里无用。如今给了沐姑娘,倒是正好。”
犹记得那年她十六岁生日,高高兴兴拉着父亲的手,要去坐旋转木马。
快到晌午,玉瑶匆匆从外头进门,站在朱色门口遥遥呼喊,“姑娘,公子请您一道用午膳。”
然而,凶手无踪无影。
他勾唇一笑,并不愿意承受这谢意,而是换了话题,“玉瑶拿过去的镜子,还喜欢吗?”
因为戴着面具,她并不能确认他的年龄,不过年岁应该是不大的。她微微一笑,并不往下接话。
亲自杵着拐杖去拒绝,未免显得矫情,她决定赴约。
她甚至忘了追悼会上,参会人员悲哀的致词和沉痛的表情。
鲜血殷红如溪流,刺痛了她的眼睛。
临行,她却嫌弃保镖跟着太烦人,拽着父亲躲开了一大群随从。
眼泪滑出她的眼眶,她没能来得及阻止。
她很美,美中又显露出这个年龄段独有的娇憨。
那么刺目。
玉瑶忙去为她布置板凳,她神色淡淡地跟过去,将自己安顿妥当。
一时无话,站在桌旁的玉瑶慌忙道:“奴……给姑娘盛一碗汤?”
多年来,她早已不记得保镖们是如何扑上来抱住她的,也不记得父亲是如何被送去殡仪馆的。
镜中,小小的人儿娇嫩妍丽,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却已生得倾城之姿。纵然腋下还杵着拐杖,却丝毫不能掩饰她的绝代风华。
的确是好宝贝,将她的脸映照的清晰。
玉瑶忙为她盛了汤来,笑道:“姑娘尝尝味道怎么样?今儿早上天刚放晴,公子便吩咐奴炖上了,说是要给姑娘……。”
真没想到,沐倾城竟然与她长得一模一样。也难怪她会穿越时空,穿越多年来到这里。
外间的亮色和屋中的暗色一合,让刚进门的她有些看不真切。她适应了两秒,才看清餐桌后坐着沉默不言的苏子御。
水晶棺中装着父亲的尸骨,她从反光的水晶面上,看到自己清晰的剪影。那张脸,娇嫩妍丽,绝色倾城。
她点点头,“是呀。”
藏了芬芳,等待四溢。
让人的心情也为之好起来。
玉瑶笑嘻嘻,“不要谢奴,姑娘该谢公子的。”
木马转呀转呀,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下。她冲着父亲挥手挥手再挥手,笑了又笑笑不够。
她长睫低垂,“十分喜欢。”
一击毙命。
看见她进门,他没有起身。
她发疯一般拔出父亲的枪,枪口对准了围观的人群。她像一头凶狠的豹子一样,注视着每一个可疑的人。
大约是又说漏了嘴,这一顿饭,玉瑶都很少开口。
二人对视。
她愣了愣神,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言不语。
仍旧是昨日的屋子,仍旧是昨日的书房。天气很好,阳光很亮,投射进书房里,像是给所有的家具都镀了一层金。
那一天的日光,比今日还要热烈,那一天的快乐,也是她以为的毕生最快乐。
饭桌上太安静,苏子御想要开口,终是沉默了下去。
食不言,寝不语。
饭桌上的二人倒是遵循的很到位。
一顿饭吃完,玉瑶送上来茶水漱口洗手。桌上的饭菜被撤走,换上来雕刻精致的棋盘。
黑白棋子莹润生光,触手冰沁。
苏子御道:“沐姑娘可喜欢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