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手按刀柄,眼神锐利,见陆云逸一行人过来,沉声喝道:
“止步!来者何人?太子府禁地,不得靠近!”
“本官陆云逸,有要事面见大将军,快去通报。”
陆云逸挥了挥手,冯云方顿时上前,将令牌递了出去。
禁军接过令牌,借着街灯仔细看了看,
确认无误,才侧身让开一条路,却依旧警惕:
“陆大人请随小人来,
国公爷在二殿下的院子里,不许旁人随意靠近。”
陆云逸跟着禁军往里走,太子府的庭院里静得出奇。
只有廊下宫灯在风里轻轻晃,映着地上的影子忽长忽短。
路过正厅时,里面黑着灯,
只有二殿下朱允熥的院子还亮着暖黄的光。
门口站着亲卫,见陆云逸过来,都绷紧了神经。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蓝玉双手叉腰在院内踱步,
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像是在想事。
直到脚步声落在青砖上,
他才缓缓转头,见是陆云逸,眼中闪过诧异:
“你怎么来了?有发现?”
陆云逸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文书递过去:
“大将军,查到的都在这了,事情比想的更复杂。”
说罢,陆云逸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大将军,此事不仅涉及军中,还涉及文官与读书人。
根据属下推测,何子诚大学士早就与靖宁侯勾结在了一起,明道书院也不能幸免。”
蓝玉的眼窝深邃了一些,
修长的胡子随着呼吸急促而抖动。
他接过文书,借着廊下灯光翻开,手指划过一行行歪歪扭扭的文字。
或许是上面记载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他心中忽然生出几分荒诞:
“下次这种文书让旁人来写,本公看不清。”
陆云逸脸色一黑:
“大将军,这等文书怎么能经旁人手?”
“那你就好好练字。”
说完,蓝玉心绪轻松了一些,
似乎做好了准备,继续低头看文书。
时间一点点流逝,蓝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拳头猛地砸在廊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群杂碎,当年就不老实,现在还搞这一套!
叶升这个狗东西,拿着爵位,
居然帮着读书人害太子,跟当年的华云龙一个德行!”
华云龙?
陆云逸眼中疑惑一闪而过,
很快就明白过来,当年害的是李文忠,现在害的是太子,都是文武勾结的伎俩。
他没有追问当年的旧事,而是继续说道:
“红叶造船坊的银子,当初属下以为是江夏侯所出,
但仔细查过后才发现,源头在绍兴与嘉兴。
属下怀疑,在京城炒地制造恐慌的人,和暗害太子的人是一波,
目的就是阻止迁都,甚至.动摇朝局。”
蓝玉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眼中怒气几乎要溢出来:
“放肆!放肆!太放肆了!
这些读书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得天华乱坠,却到处结党营私!
仗着自己是文坛老儒,到处拉拢,现在还敢拉着勋贵一起作妖!
明日我就进宫,把这些都禀给陛下!”
说到这,蓝玉忽然平静下来,看向陆云逸,眼窝深邃:
“你说,刘三吾有没有参与其中?
何子诚在京多年,本就是个胆小的,仅凭他自己,还弄不起这么一大摊事。”
陆云逸陷入沉默,轻叹了一口气:
“大将军,炒地面上的主谋是赵勉,也就是师公的女婿。
而何大学士又是师公的同僚,若是说他没有参与,恐怕没人会信。”
“呵我就知道,老东西仗着自己年纪大无所畏惧,一把年纪了还不老实!”
蓝玉轻哼一声,双手叉腰,忽然有些烦躁。
对这等读书人,没有确凿证据,
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明日整个天下的读书人都要翻天。
陆云逸见他激动,连忙安抚,转了个话题:
“大将军,眼下还有一件事,属下得跟您提个醒。”
“什么事?”
“是太子府的教书先生。”陆云逸斟酌着开口,
“今日属下去拜访了师公,他说太子府新聘了一位教书先生,叫方孝孺,是宋濂的学生。
属下还查到,他能进太子府,正是翰林院一力举荐给太子妃的。”
蓝玉闻言,动作一顿,
眉头皱得更紧,沉默片刻后,重重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但府里的事,太子妃说了算。
我虽是太子的舅舅,却也不好插手内宅的事。”
陆云逸心里一沉,
太子妃选的人,确实不好动。
可这方孝孺劣迹斑斑,还有后史可鉴,
绝非良善之辈,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辩解。
“我知道你担心允熥。”
蓝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了些:
“你放心,太子妃的心思都在允炆身上,府里的先生只会教允炆殿下。
至于允熥,是詹徽亲自教导,旁人插不了手,你放宽心。”
廊下宫灯被夜风掀得晃了晃,暖黄的光投在青砖上。
陆云逸攥着文书的手又紧了紧,喉结滚动三圈,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蓝玉见他半天不说话,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小子发什么呆?”
陆云逸定了定神,轻声说道:
“大将军,属下在想北平到应天的官道,初期测绘已经开始了,年底应该就能动工.”
“官道?”
蓝玉愣了一下,满脸疑惑: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修路的事?”
陆云逸往前走了两步,将声音压得更低:
“工部与水泥工坊递了折子,说用水泥修路有难度,
北边的山路,南方工匠没这经验。
特别是过燕山那一段,坡陡石多,稍有不慎就会塌方,得要懂山地修路的人来才行。”
蓝玉的眉头拧得更紧,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想说什么?”
陆云逸的声音压得更低,还带着几分不安:
“大将军,大宁已经修了两条路了,最懂在冰天雪地里动工,
石头怎么凿、路基怎么夯,比南边的匠人扎实十倍。
如今北平要修路,若是从大宁调些人手入关,既能帮工部加快进度,
也能也能让他们离京城近些。”
“近些?”
蓝玉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像鹰隼盯住猎物,瞬间明白了陆云逸的意思,调兵入关?
“你想干什么?”
陆云逸呼吸有些急促,脸色却十分平静,依旧盯着蓝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大将军,太子殿下的毒,太医说只能慢慢养,
可慢慢养到底能不能养好?谁也说不准.”
“放肆!”
蓝玉一声爆呵,声音猛地拔高。
但陆云逸像是没听见,继续说道:
“二殿下才多大?
詹大人虽在教他读书,可若是朝中那些人在两位殿下之间.之间”
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措辞,只能补充:
“大殿下受读书人喜欢,朝臣.恐怕会有所偏颇,若是他们一同施压,陛下也要暂时退却。”
见蓝玉脸色越发阴沉,他又接着说:
“何子诚能联合叶升下毒,就能联合更多人谋算储位。
二殿下光有詹大人这些文臣护着,不够.
还得有军中支持。
可京畿的兵都困在浦子口城,轻易动不了,也调不出来,
其他京畿卫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太乱了,不可信。
能信的只有边军。
云南、北平、山西、大宁,
现在能名正言顺进入内地的,只有大宁.
若.局势生变,备上快马,一日就能赶到京畿,这才是二殿下真正的底气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