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伤到重要部位,他运气很好,没摔倒脊椎。他主要是用手缓冲了一下,所以右手手臂骨折,左脚脚踝处有轻微骨裂...你说磕到了脑袋?我们检查过了,你看脑部ct,没有大问题,就是轻微脑震荡,患者可能会头晕,以及撞击处局部水肿...”
展禹宁正和医生说着,后脚谢云暄就打着两个大石膏被护士推了出来。展禹宁看着他发白的嘴唇心口缩了一下:
“不是说腿不严重吗?也要打石膏吗?”
护士下意识接口:“啊,是患者强烈要求...”
“老师。”谢云暄打断她,用完好的左手拉着展禹宁的衣袖,把轮椅拉了过去,可怜兮兮地用脸贴着他的腰说:“太疼了...”
展禹宁无声地啊了一下,忙着和医生说话,像带着小孩看病的家长,下意识摸过谢云暄的脑袋安抚:“好好,等会就好...”
护士:“......”
装什么呢。
护士站在默默站在身后,礼貌地翻了个白眼。胳膊都有她两个那么粗,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大小伙子,现在跑出来装什么柔弱呢?
护士态度良好地把人推到位就结束了,展禹宁连忙接过轮椅,又从医生那边拿来片子问道:“需要住院吗?”
“不用,可以回家观察,有问题再来看就好。”
“好,好的。”
展禹宁叹了口气。
他想:犯太岁吗?这段时间天天往医院跑。
没有可以到场的家属,名义上的监护人在医院,给校方留的紧急联系人是每天接送的司机。毕竟还是学生,不能留着他一个人,于是作为唯一成年人的展禹宁,便陪同到了医院。
展禹宁是知道一部分内情的,这样的情况在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外。这情景似曾相识,不正和他半夜住院那会一模一样吗?不过情况调转,照顾的人成了展禹宁。
不能深想,否则就要控制不住生出恻隐之心,可谢云暄哪里轮得到他同情?展禹宁是这么想,但越看谢云暄,越觉得他虚张声势,越是多情地心软起来。
上下移动间,谢云暄身上掉下什么东西,展禹宁捡起来,发现是个黑色u盘。
“这里面装了什么?”
“班长拷贝的ppt。”谢云暄从他手掌里拿了回去,笑了一下:“借用了一下,回去还得还。”
“蒯鹏飞为什么会推你下楼?”
“他本来就冲动,我就提了一句假官司的事情,他误以为手里的u盘就是资料,着急拿走。”
展禹宁声音喑哑:
“...可他说是你自己主动摔下去的。”
“那是因为动作太急了,我没站稳,而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推了我一把。”谢云暄微笑着笃定:“比起蒯鹏飞,老师应该更信任我吧?”
信任吗?
这两字如同一针麻醉剂,一种茫然的疲惫感裹挟了展禹宁身心。他一时间没说话,握着把手紧了紧。谢云暄仿佛浑然不觉,摸着自己右手的石膏:
“...毕竟不论怎么样,我都是站在老师这边的啊。”
听到这里,展禹宁已经隐隐明白。无论是主动摔还是被动推下去,谢云暄在中间都不可能扮演一无所知的形象。他闭了闭眼,说到底,一切还是和他脱不了干系,无论是和学生有不正当关系,还是殴打未成年学生,谢云暄是在帮他掩瞒。
所以事实究竟是怎么样,选择权在展禹宁手上。
“......”展禹宁问:“你真的有她妈打假官司的证据吗?”
谢云暄为他的问题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泰然,“当然有。”
“...那不是足够了吗,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呢?万一伤到脊柱,压迫神经,你搞不好会瘫痪的。”
“我没有那么脆弱,老师。”
他们走到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挤挤攘攘。前方有个下不去的台阶,展禹宁就绕到前面抬他下去,谢云暄却在此时一把环住他的腰。
展禹宁语气无奈:“把手放开来...”
“老师。”谢云暄不依不饶,“这还是你第一次过问我的情况,你是在关心我吗?”
“...你的腿其实没有伤到那个地步吧?是不是可以自己下来走?”
谢云暄声音带笑地松了手:“那怎么能行,真的很疼啊,老师。”
展禹宁手上动作没停,直到顺利将轮椅放下,才自言自语般叹息道:
“...你太随心所欲了。”
太随心所欲了,又乖戾又坏,时而张牙舞爪时而又深沉算计,琢磨不透,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展禹宁问也没问,直接将他带回了自己家。上楼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把谢云暄送回去,毕竟自己家那么远,也没电梯,上下楼都相当麻烦。
而且自己这个下意识的行为...显得很自作多情。
明明不缺住的地方,为什么非得纡尊降贵地和自己挤在这个小破房子里呢?好在谢云暄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他家里放松地转着轮椅道:“老师,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