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天降大任于斯人(求月票)
也许是这几天太疲惫了,张义送走童站长后,和衣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但他睡得很轻,不管多累,他的睡眠总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自从当年在江浙警官学校睡得太死被教官打醒之后,除非用药,他这七八年再也没有踏踏实实地睡过觉。
此刻,他感觉自己好像攀爬在一条黑暗的绝壁悬崖上,脚下湿滑崎岖,是万丈深渊,身后还有人在追逐。而追逐他的人似乎比他还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脚步越来越急促。
张义听着这脚步声,停住步伐,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已是正午时分,阳光明媚。自己还在那间明亮安宁的饭店房间里。暖阳从窗户照进来,白纱窗轻轻飘动着,岁月静好的摸样。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随即敲门声响起。
张义上前将门打来,是沈若竹。
她看上去也很憔悴。很明显,她也没睡好。不过,她强打起精神语气平静地对张义说:
“该换药了。”
“你学过医?”见她背着一个急救箱,张义忍不住问道。
“学过护理。”沈若竹语气平淡,将门关上,示意张义脱掉衣服,然后从药箱里拿出镊子、碘伏、纱布、签、磺胺,戴上橡胶手套,像熟练的急救医生一样开始清理伤口。
张义看着她憔悴的面孔,忽然想劝说几句,别因为李伟的死太苛责自己,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伤口一阵疼,他忍不住吸了口气。
“忍着点,马上好了。”沈若竹一边仔细处理伤口,一边问:
“听说你昨晚又抓到了一名女间谍?”
“顺手牵羊罢了。不过这几天你也多留点神,这些人都是冲着戴老板来的,任务失败,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说不定会采取更大的报复行动,小心点,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张义说着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
沈若竹把用过的纱布小心收拢,蹙着眉头说:“谁会对我一个小警察下手?”
张义笑了笑没说话。
阳光漫过窗棂,白纱窗轻轻晃动着,将金芒筛成细碎的星子,落在她的垂落的发梢上。几缕光丝缠着发尾浮沉,又顺着肩头滑进旗袍裙摆,在衣料上晕出暖融融的光斑,连她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光晕里的曲线很美,但沈若竹只有一身忧郁和疲惫。张义又想伸手摸摸她的背,安慰几句,但最后又停住了,只是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
“你昨晚在医院?”
沈若竹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声响——是贾副官来叫吃饭。两人默契地沉默下来,一个整理衣服,一个收拾药箱要走。沈若竹走到一半,突然脚步一顿,蹙眉说:
“你都几天没换衣服了?”
“怎么了?”张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扯过衣服嗅了嗅,别说还真有味道,这才想起当初来山城的时候,因为事发突然,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不禁尴尬地张了张嘴。
“别闻了,我去给你找一套。”沈若竹头也不回地说。
张义尴尬地放下了衣服。
几分钟后,沈若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件青色薄布长衫、白色内衬,放在了床边,看着张义穿好,她问:
“怎么样,合身吗?”
“挺好的。”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内衬,还是外褂?”沈若竹挑挑一弯细眉。
“都挺好。”
沈若竹停了会儿,问:“你在山城,平时和女人都是这么说话?”
和女人?还是和女间谍?张义也觉得自己太过敷衍,他看着沈若竹:
“你觉得我这个人是不是挺无趣的?”
“不。是特别无趣。”
张义虽然没笑,但明显比之前放松了一些:“乏味?只要不是庸俗、低级趣味就好。有句话说,一个不懂生活的人,是不懂浪漫的。但一个特工是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生活的。一年到头,没有一天不像是坐在热锅里,吃不好,睡不好,也不知道哪天出门还能活着回来,如履薄冰.”
他意识自己说多了,马上收住话茬,话锋一转,“你累了就多休息,我这人就这样,特别无趣。”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若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到窗前,迎着暖阳和微风,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义来到饭厅的时候,戴春风和龚处长、贾副官已经在用饭了。童站长也在边上,看到张义,老远就打趣道:
“豁,张处长这身打扮不错,文质彬彬,是小沈警察帮着拾掇的吧?眼光真不错!”
说完这话,他还冲着张义挤了下眼,眉梢轻轻一挑,那抹了然的笑意里,满是“都懂的”默契。
见他一眼促狭,张义面不改色,笑道:“不过是来的时候没带换洗衣服,临时找了一件罢了,童站长何必打趣。”
“哦,反正你们两个站一起,一看就很登对的。”
“乱点鸳鸯谱,匈奴未灭,何以家还?”张义简言意骇。
“该结婚还得结婚,看小沈的样貌和谈吐也不是小户人家出身,你们郎才女貌正合适!”
见他话题越扯越远,张义忙摆手:
“老童,你可别害我,当着局座的面说这种话,当心家法伺候!”
戴春风看起来心情很好,示意张义坐下:“云义,你来的正好,我刚收到上海区发来的电报,有周大海从中斡旋,日寇已同意秘密交换。这边的事总算告一阶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