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死寂无声。
宋卿月静下心琢磨,莫不,她被那乞丐骗了?
若乞丐当真有心吞了她遗落的钱袋,又何必在那株柳树下等她一夜?
又或者,伤发身亡了?
想到此,她虽心中一喜,却依然轻手轻脚挪近庙门,努力睁大眼睛往屋内瞧。
只可惜,破庙四处蒿草,又兼有高树遮蔽,屋内不见一丝光亮,看不清一丝情形。
她深吸一口气,将刀背在身后,抖着腿跨入破庙的门,口中轻唤:“叫花子?叫花子?”
待走近城隍爷神案前,她瞪大眼睛再四处一瞧,借着破窗落入的淡淡月光,屋内哪里有人。
她心底彻底一凉……真被人耍了?
正怔忡间,忽地香案下掀起一股疾风,还未她回过神,一道黑影自香案下暴起,眨眼就将她从正面扑倒在地。
浓腥的臭味袭了她满鼻,倒地的刹那,除了后脑勺因在地上重重一磕的剧痛,还有一双粗砺的大手死死钳紧她握刀的手。
宋卿月霎时回过神。
这乞丐就在屋内,若一只潜伏于暗中的凶兽,一直静待她这只猎物落网。
她死死抓紧刀柄不放,可这乞丐力大无穷,将她背在身后的手一拧,胳膊上剧痛传来,她痛呼一声撒了手。
其人重伏在她身上,醇厚的声音响起,“小娘子便是这么谢我?”
宋卿月死咬住唇。
悲痛与失望浓浓侵袭下,她“汪”地哭出了声,于他身下挣扎怒骂:“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臭要饭的!”
那人将刀轻轻往窗外一抛,这才从她身上撑起身子,吹亮火折子,瘸着腿,复将香案上脏污的油灯点亮。
宋卿月这才坐起身,抱着膝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人背靠香案艰难坐下,静看哭得肩头抖动的宋卿月,如漆的星眸里闪烁着油灯倒映的火苗。
他淡淡道:“我是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人,就凭你一个纤弱妇人,还想杀了我不成?”
宋卿月抬起泪眸,恨恨盯着这臭要饭的。
“为什么要讹我?为什么非得我带你去上京?你知不知道,那钱袋就是我的命!”
那人被她吼得不自在,一拢脸上板结的乱发,轻声:“钱袋是你的命,你却是我的命!”
“哈?”宋卿月瞪大泪目,怔了须臾,含泪大笑出声,“我是你的命?那我这命还真是贱!”
那人眉目俱敛,对她的话很是愤然。
胸口起伏须臾,他轻哂:“身为晏主簿之妻,却只能哭天抹泪,想着法子挽留夫君的心,可不就是贱么!”
宋卿月气得忘了哭,手于地上四摸,抓到一把麦秸狠狠抛向那人。
怒道:“再贱,我好歹也有屋住、有饭吃。我夫君好歹也是东阳城主簿,还生得相貌堂堂。怎么说,我也比你这整日乞食、居无定所的叫花子强!”
那人头轻轻一偏,却依旧被扔了满头麦秸。
他若无其事拈走挡脸的秸杆,奚落:“既然日子过得逍遥快活,那你还去上京做什么?做逃家奔妇?”
宋卿月心底蓦地一惊,大张了嘴。
这乞丐不过听了她与算命先生的寥寥数语,便将她的打算摸透?
那人见她怔住,淡淡一笑,将她的钱袋从怀中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