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担毫不留情的说道。
能遇到顾担可不是什么巧合，她早几个月便来到了这里，每天都要来龙门山这里转悠好几圈，就是生怕错过这一次的遇见。
“怎不去玩闹一番？”
“源天界！回来了，终于是回来了！！！”
毕竟，仙道从根本上，其实是踏着炼气士之路、坐忘道之路等等他甚至没有察觉到的修行路所搭建好的。
不过无论是大宗师，还是先天之境，对其他人来说，与堵死也是无异，注定难以追求。
当真正能够目睹到下方袖珍一般的山河之时，飞舟上传来修士泫然欲泣般的声音。
看着小家伙略显红润的脸，付素心一乐，伸手捏了捏。
“这位是”
初时庄云极为兴奋，他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开村子，去到外面的世界。
“你去过不周山脉？”
他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以这种速度这么跑下去，铁人的腿都给它磨秃噜咯！
“是么？那修整一下，吃饭吧。”
付素心有些严肃的问道。
顾担扫了一眼，道：“还不错。”
但她也不过是个很有资质的宗师而已，还远远不能改变自身所处的局面，不周山脉不收，她还能打上去不成？
当下付素心无奈的俯下身来，洁白纤细的手掌覆住那张颇为俊美的脸颊，声音显得格外无力的说道：“宗师的宿命，便是要活生生老死在凡尘中么？”
然而对方身上腾起的气势，却让她不得不让开道路。
等到付素心的寒暄告一段路，庄云才回过神来，脸红红的，说道：“我叫庄云，云朵的云。”
这也是为何即使血炁已成，他也没想过再去不周山脉瞅一瞅看一看的原因。
这也是他唯一照拂一二的故友遗孀和后人了。
付素心有些迟疑的看着那身着黑袍，带着斗笠，连稍许皮肤都不肯露出的古怪男子。
庄云蹲在顾担的身边，时间一久，多少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最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又是第一次出门，哪里能有顾担那样的心境。
“十余年不见，您还好么？”
他自然也不会真的虐待庄云，修行是修行，生活是生活。
付素心挺了挺雄厚的胸脯，俏脸一扬，恢复了精神，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模样说道。
以至于她一直觉得，自己怕是只能变成一个老婆子，老到动都动不了，只能躺在床上，然后被庄生送走。
老妇人擦拭掉滑落而下的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他他那么厉害，当初不知道为什么要娶我。
地基都那般坚实，高楼如何巍峨，简直不敢想象！
仙道踩在前人的骸骨上，继续向着更高处发起攀登，于情于理，顾担都找不到今弱于古的半分依据。
来人金钱开路，准确的说是付素心金钱开路，竟又凑到了顾担的身旁。
如今什么都懂的老爹暂时不在，家里老娘的身体也说不上多好，虽无甚病症，可曾经经年劳作的身躯已经不知不觉间佝偻了下来，暗沉而粗粝的皮肤也开始在冬日时崩裂，就连满头青丝也尽化于白发之中。
离去之前，不告诉自己的妻子与孩子，倒也的确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敢问孔先生，您可知晓，为何不周山脉不再招收宗师了么？”
她颇为泼辣的摆了摆手，“可算能甩脱你这个小祖宗了，赶紧去家里收拾收拾你的东西，要是耽误了孔先生的时间，头发都给你薅掉咯！”
她指了指自己已满是皱纹的脸颊。
高人看的开，觉得仙修不修都行。
真正让庄云以普通之姿，都快将将赶上练武奇才的，还是血炁的影响。
这是两人第三次在鲤跃龙门之地相见，当初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如今都四十有余了。
出乎顾担意料的是，眼中泛起惊喜之色的庄云却是挠了挠头，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但老爹现在不在这儿，我再走的话，家里可就只剩下我娘一个人了。”
付素心这才收手，面色一肃，点了点头。
走在路上，庄云还在不住的念叨，显然对于自己老娘的训斥有些不满，“师傅，你说是吧？”
不周山脉有大古怪，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得远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距离庄生离开，已过去数月有余。
短暂的思考之后，庄云竟是摇了摇头，道：“我就不去了，反正鲤跃龙门之景每十五年就有一次，龙门山就在那，又跑不了，我以后也可以去。”
庄云从地上捡起包裹，绝口不再提拜师二字。
他只说自己去村子里转一转，然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可没有希望也就罢了，既然见到希望，又是那般年轻的武道宗师，付素心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混吃等死？
但在不周山脉中，她根本没有熟识的人，也找不到可以为她说话的人。
在骇然的声音之中，那人脚步不停，向着龙门山口飞去。
好在顾担也没有完全不理会庄云，等到庄云都快自己挪到河里的时候，终于是开口说道。
这么搞下去，很容易力竭而亡。
我还想着，自己人老珠黄，再让他娶几个来着没想到，没想到突然他就走了。”
当下扔给庄云一枚金块之后，顾担直接开始向着龙门山而去，至于庄云要怎么玩，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庄云有些无助的看向顾担。
至于庄云究竟想学自己老爹，逍遥自在；还是想要追求力量，向上攀登，选择权在他自己。
父母在，不远游。
“是的。在仙临一百零八年的时候，我解决了身边的所有事情，前往不周山脉，想要加入仙坊，修习仙道，却被拒之门外。无论是宁坊还是水坊，都不再招人。”
“庄云？我记住了。”
“对。”
只能像是不周山脉未曾出现前那样，成为一地的镇国宗师，安稳享乐等死。
庄生生命的结束，与他之前的友人相比，并不能说‘悲痛’。
一丝绿芒落入庄云的身躯，顾担将他拉到旁边的水潭之中，捧了一捧水，直接浇在庄云的脸上。
回应他的，是一记食指轻弹的脑瓜崩。
“姐姐是宗师？”
当睁开眼看到顾担带着斗笠的脑袋的一刹那，庄云浑身上下都是打了一个哆嗦，惊恐无比，好似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森罗恶鬼一般。
此话一出，倒是真的让顾担高看了她一眼。
顾担面色如常，全然无视了小家伙的碎碎念，只是格外平静的回答道。
庄云那个孩子，还真以为自己的老爹去了很远的地方。
“大概千余里地吧。”
“孔先生，看我给小家伙打扮的怎么样。”
恰逢有大鲤与此时越过龙门！
那仙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之意，不理会那些嘈杂的凡人，手掌掐诀，灵光闪耀，在那头彩大鲤刚刚飞跃龙门，尚未落入水中之际，便以仙法将其擒获！
独留下那群蓄势待发的武者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很快就再次被顾担给喊醒。
他并未收庄云为徒，虽然确实在教授他武艺。
催人泪下感人至深的声音，在飞舟上响起。
那个时候她不过三十余岁——三十余岁的宗师啊！
说一声不世出的练武奇才也不为过。
但没关系，顾担很快就把他给喊醒了。
正如同庄生闯入她生命时那般迅猛，离去时同样迅捷。
“我我想问问您.”
毕竟还有一群真正的仙人，可能会回来呢？
不周山脉那破地方，让他去他都不会去瞅一眼。
关键是他的武艺在顾担的教导，以及血炁笼罩范围的影响之下，进境亦是飞快。
“化化道？”
思来想去之间，她想到了鲤跃龙门之际，遇到的那两位高人。
当然不是没有，更不是买不起，而是顾担执意要让庄云走着去。
顾担扫了来人一眼，不出意外，果然还是她。
将昏厥的庄云从地上给提了起来，顾担又撇了撇嘴，道：“只是有点蠢。”
简单、干脆的回答。
“我很想去.”
大部分人，但凡有一丝向上的途径，都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将其抓住，为此伤天害理，违背本心都不算什么。
又看了看好似痴傻般等着她发呆的小家伙，小家伙的长相倒是的确跟那个喜欢在这里钓鱼的怪人颇有几分相像之处，否则她也不会上来问询。
“啧，还蛮有毅力。”
即使经历再多次。
但这好像的确就是他的作风，肆意、洒脱，也带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想法，否则当初也不可能放着那么多黄大闺女不娶，反而娶了她这一个寡妇。
再呈现于顾担的眼中，美感虽还是那般美感，但心中的触动，却已不及最初的前两次。
付素心颇有几分兴致的说道。
也正是因此，今年的头彩价格都上涨了不少，吸引了更多的游侠儿前来。
“还隔这儿师傅呢？起来给我继续跑。”
毕竟上一个十五年前，庄生就说过，不周山脉的筑基都已破百位，宗师的重要性也大大下滑。
生活，顾担则向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好似耀目的雷霆照亮她生命中的光阴，又在暮年时骤然离去。
当庄云的身影没入自家的房屋之中后，老妇人脸上那颇为‘凶悍’的表情才逐渐褪去。
庄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顾担随口道：“也就是赶到龙门山口的距离。”
“哈哈哈哈！走走走，鲤跃龙门还有几日，姐姐带你去山下玩儿啊！”
被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付素心反倒可以肯定对方真是那位孔先生，只是不知为何突然要将自身全部给遮住。
她一直很想找机会问一问顾担，这样的机会分明有很多个，但又总是有些犹豫。
理由很简单：不周山脉，不招人了！
只此一句话，什么解释都没有。
“东西拿好，想买什么自己买去。”
留在尘世之中，宗师便是极限。
也合该没有‘头彩’大鲤，能够侥幸逃脱。
深邃辽远，常人欲目睹而不能的天穹极深处。
再好的资质，没有条件，没有环境，也根本无用。
但无所谓，顾担会出手。
当初是因为仙坊大战，所以仙苗自然要往后靠靠，什么都比不上融合灵气源泉。
怎么说也是庄生的孩子，底子还是在的，资质虽然普通了点，长相却还算不错，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了身衣服和装束，看起来的确不一样了。
付素心笑道：“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大道理。”
如今奇景复归，老爹却又不在这里了，让他略有些许不满。
“哼，收拾就收拾！”
能有这份心气便算殊为不易。
三十年的光阴，对于当初二十余岁的寡妇来说，已格外漫长，漫长到变成了一个老妇人。
每十五年一次的鲤跃龙门之景，总是能够吸引极多的观光客、游侠儿、渔夫甚至是摊贩，而这一次格外多一些。
“嗯？”
完全是在浪费自身的天赋和资质！
于是庄云就被付素心带下了山。
不过这对于顾担而言，不算问题。
后天之炁便恐怖到如此程度，即使是外在的影响，都足以让普通人不逊色于真正的天骄太多。
顾担还是安抚了一句。
那炼气士们真正追求的先天之炁，又该恐怖到何种的程度呢？
可她正是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在最美好也最该精进的岁月，蹉跎十年有余，本就有些急不可耐。
“师师傅，你慢点啊！我跟不上了！”
顾担屈指一弹，一块儿拇指大小的金子便落入到庄云的手中。
庄云双眼都有些泛白，口干舌燥，颤颤巍巍的说道。
更何况上一次鲤跃龙门之际，第一个越过龙门，被视作‘头彩’的大鲤竟然跑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已不知跑了几百里的庄云，再度昏厥了过去。
“唔！”
但今日，她听到顾担说要离开这里，出去看看。
老妇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手脚麻利的将饭菜在桌子上摆好，看上去一切如常。
付素心逗弄着他，“姐姐好看么？”
但再怎么照顾，他也没办法将庄生给找回来。
付素心拉着庄云的袖子将他从岸上拽起来，“走呀，给你见见世面，可别动不动就发呆了，像是个二愣子。”
对他们来说，这既是奇景，也是发大财的机会。
种种奇装异服都快让他看了眼，更不必说四周林立的摊贩中摆放着各种他见都未曾见过的好东西。
回应他的，却是顾担相当无情的声音。
修行可以艰苦、疲乏，让人难以喘息，那很正常。
此女不仅是天资相当不错，心境亦是不俗。
喊师傅就得继续跟着跑。
“不是师傅。”
三十多岁的宗师的确极端少见，可天资并不等同于实力。
“给你机会了啊，可你跟不上我。”
与往昔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真正的仙道，恐怕比他见到的要厉害的多得多。
鲤跃龙门之景，他老爹可是跟他讲过的！
只不过上一次鲤跃龙门之时，他才刚刚出生不久，自然去不了。
她.怕是等不起那么长的时间再去问了。
顾担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庄云想着要不要寻个借口先下山去转转的时候，一阵香风突然迎面袭来。
庄生自行化道，以身合天，甚至最后的力量，还带着顾担一起畅游了一番天地，也因此让顾担掌握了一门天赋神通，更是真正发现了不周山脉的不寻常之处。
不过小家伙倒是倔强的很，便是昏厥之前，都没有再开口让顾担慢一点或是等等他，亦或是干脆生闷气的停下来。
“什么时候都可以看，现在还是跟着您比较好。”
“哟，还告状呢！”
待得从地上起身，思虑好一会儿后，庄云方才回过味儿来。
至于原始积累，前面几十年的仙苗们奉献的已经够多了，自然也不必费心费力的招收新的仙苗——天知道对方是不是派来的卧底呢？
当然，这是顾担自己的想法。
或许正是因为庄生本人太过豁达，才冲散了那一份悲凉。
整个不周山脉，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就在此时，有一道身影自山下飞跃而来，字面意义上的飞跃。
要知道，庄云的根骨很是一般，与普通人无异，而付素心才是那个真正的练武奇才。
在晋升宗师之后，她算是又被迫在尘世蹉跎了十年有余的最青春靓丽、奋发图强的年华，却是无可奈何。
而庄云也是目不斜视，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偶尔还会发出惊讶的声音。
越是发掘，顾担越是惊讶于上古修士的强大。
“孔孔先生，我真跑不动了！”
真的跟了上来，反倒浑身上下都感觉有些不舒服。
付素心寒暄道。
当下笑着道：“大鲤四海巡游，终生不息。便是‘休憩’之时，身躯仍旧摆动不停，锻造了它们坚实柔韧的身躯。
嫩似青葱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庄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略略向后仰了仰身子，努力的一本正经的说道：“男男女授受不亲！”
庄云有些结巴的说道。
顾担自然是气定神闲，庄云哪里经受的过此般磨难，直接一个支撑不住就倒了下去。
老妇人迟疑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顾担的意思，眼中一行浊泪情不自禁的流淌而下，那张苍老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并不算太好看的笑容。
一架饱经创伤的飞舟摇摇欲坠，向着这处世界靠近而来。
小小年纪，气血与当初顾担第一次遇到的付素心相比都不遑多让，已临近练脏！
热热闹闹、锣鼓喧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见到了什么闹市。
十五年一度的繁华，确实犹如鲜着锦、烈火烹油。
早在两三个月前，龙门山脚下便已经有了人烟，各种临时修筑的客栈、茶馆、酒楼等都出来了。
三日之后，两人折返。
残破的法器对准一处，隔着万万里之遥扫到了倒塌下来的不周山脉。
“好好好，周山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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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