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张周在这点上,对杨一清倒是有几分自信。
按照以往的套路,这会应该是刘健等人出来泼个冷水唱个反调什么的,朕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怎么今天是秉宽走出来了?
张周道:“回陛下,以臣所得悉,鞑靼人如今已进入到大明关隘之内,正在四处劫掠,而大明官军如今难以阻挡其兵锋,虽然也有各路人马正在往宁夏集结,只怕未来数日到旬月之内,鞑靼人的肆虐仍旧会继续。”
虽然今天大臣对张周的反对声音很低,甚至只有谢迁出来调侃两句,但皇帝还是能觉察出那些传统文臣的意见很大,现在皇帝也就明说了,你们不服的可以站出来,认为可以替代张周的,也可以站出来。
张周道:“陛下,只要保国公还能把住各要塞道口,问题便不大,这一战还是要看宁夏巡抚杨一清和宁夏总兵官郭鍧的,此二人才是取胜的关键。”
如果没有……
佀钟皱眉。
朱祐樘提到朱晖,恨得牙根痒痒。
李东阳道:“若一切真如蔡国公所言,鞑靼小王子领兵于大明疆土之内折戟沉沙,那鞑靼内部将会陷入动乱,未来数年甚至是十几年之间,鞑靼或已无与大明周旋之力。”
随便推算了一下,然后就中了?
此时一旁的李荣道:“陛下,两日之前,顺天府周边雹灾的消息传来,各地因为提前有所防备,此番雹灾虽然汹涌,但地方上人畜基本无碍,这也全都仰仗了张部堂提前示警。张部堂既为军政,又为民生,是乃大明的忠臣也。”
那就闭嘴。
“对了秉宽,你认为接下来,宁夏的战事将会如何推进呢?在诸位卿家面前,但说无妨。”
张周道:“在下没有料定于谁,只是想把丑话说在前面。”
朱祐樘一听,双目都有些通红,差点要当众喊个“好”。
众大臣一听,有点没反应过来。
朱祐樘面色随即不悦道:“如今已经防备严密了,还要怎样?难道要朕御驾亲征吗?或者李阁老有更好的方略?”
大明目前看来也是离他不了啊!
可现在内阁都奠定基调还是要跟张周争,那他这个作为传统派系的文臣,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上冲,除非他准备跟传统派系对立,而这是他这样根基不稳固的新贵所不能承受的。
因为这才是他所追求的结果。
本来傅瀚是接替礼部尚书的人选,后来又准备调他去南京当尚书,结果最后廷推之后……傅瀚主动放弃了奔走南京当尚书的机会,宁可在京城里继续干耗。
可谢迁的话音还没落一会,张周就跟着李荣,迈着轻快的步伐而来。
矮子里拔高,大明旧勋臣谁也没比谁强,这会去计较谁更牛逼……毫无意义。
再说了,西北的战事又不是我亲自上阵打出来的,我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输赢该说就说,谁的损失大算谁输。
朱祐樘道:“鞑靼叩关而入,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其遭遇新败,士气必定低落,此时若边军各路人马能齐心协力,必定能将鞑靼人困于瓮中,届时……嗯。”
商议个屁。
他还需要刘健等人在朝中给他顶着,毕竟他很清楚户部是皇帝下一个要收入囊中的六部衙门。
“处置事务?不是应当在朝堂上?”礼部左侍郎傅瀚道。
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的,也基本都是一些中立派的人,武勋那边想过来打招呼也没机会。
而张周抵达不久,在李荣通传之后,众大臣便可进入到奉天殿内。
朱祐樘本意也是要以张周全面来主持这场战事,以兵部作为主导,他也并不认为,这会马文升这个吏部尚书就有资格去干涉西北的军务。
“回陛下,以臣认为,鞑靼此时士气低落,但鞑靼小王子绝对不甘心便如此撤出大明疆土,必定会劫掠于边关,再伺机北撤,各路人马应当通力协作,将其逼到进退无路的地步,形成合围之势。”张周分析战局。
……
这既像是在问张周,也像是在嘲弄在场的大臣。
以马文升的意思,要给鞑靼后方制造一点压力,而有这能力的,自然是先前已经多次横掠草原的王守仁。
……
旁边的萧敬提醒道:“蔡国公,您莫非忘了,头年里,这位杨巡抚好像也并未跟鞑靼小王子有实质的交兵,却还是仰仗于安边侯与之周旋。”
谢迁暗示的很明显,皇帝现在肯定是在跟张秉宽商讨公务呢,张秉宽一个人就代表我们满朝文武了。
……
李东阳没想到,自己不过只是提醒皇帝,例行公事一般的奏言,都能惹来皇帝如此强烈的意见反馈,他也只能住口不言。
朱祐樘问道:“那要是杨一清发现保国公未能全力进兵,他自己也畏缩了呢?”
张周列到等候的朝班之中。
谢迁走过去安抚众人道:“诸位,想来是陛下有紧要的事要处置。”
佀钟道:“户部今年用在河工上的钱粮,比往常年少了很多,只怕陛下有意要在边镇用兵,这么下去只怕是……”
皇帝对杨一清这样本身就不属于张周派系的人,是充满了怀疑的。
万一鞑靼人不往石沟城走呢?
还是不要提前把话说满了。
他很想说,能把张秉宽简单归结是个“佞臣”吗?从哪看出来他“佞”了?跟皇帝关系是近,但问题是……
随即朱祐樘环视在场大臣一圈,道:“不过如今言赏,还早了一些,要等西北战事平息之后再详细论定。秉宽啊,最近你要多费心了,虽然从京师到宁夏千里迢迢,消息传递不便,但以你料事如神的本事,很多事都可以提前预警,朝廷要仰仗你啊。”
李荣的意思,咱已经把鞑靼人引到瓮中来了,那结果肯定是能杀不少鞑子,只管到时候只报喜不报忧,不管己方折损多少,就把杀敌数量往上提就行了。
朱祐樘跟张周对面而坐,君臣之间毫无嫌隙,而朱祐樘也没有过多去谈论宁夏的战事,而是跟张周闲话家常一般,谈及朱厚照教育方面的事情更多。
先前这番话,谢迁都没走出臣班来说,等于是原地对张周的一种质疑。
谢迁笑着环顾一下四周道:“诸位看看谁未曾来便可。”
朕不听秉宽的,也不会听你们的,难道朕没脑子?
这种时候,听你们的,最后战局不尽如人意,那到底是谁的责任?
奉天殿外,大臣很早就到来,但一直没得传召入殿,朝议也没有开始。
朱祐樘最后好像又很理解在场大臣一般,眼看着满朝大臣都被蒙在鼓里,还让张周给众人注解一下。
“诸位卿家,此战可说是旗开得胜啊。”朱祐樘用振奋的口吻,想给这场捷报增加点朝堂喜庆的氛围。
我是那种人吗?
……
张周道:“回陛下,于此时,应当严令三军不得退让,对于寸土必争,若是有遇敌畏缩不前者,当以延误战机论,即便获胜事后也当追究其责任。”
张周赶紧道:“陛下,臣何德何能,不敢居此重任。”
如果能把鞑靼小王子和他的三万兵马一次给吞并,可算是他的终极梦想了,这样甚至都不用亲自领兵进草原了。
在场被当作众矢之的的,是兵部两位侍郎熊翀和熊绣。
君臣的和睦,怎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
谢迁笑道:“难免会想到万岁山上的毓秀亭,铮臣之道在于久持,而佞臣之道在于时宠……无百日红啊。”
谢迁眯眼道:“或者蔡国公认为谁有可能畏缩不前,只管在朝堂上点明。”
朱祐樘却抬手打断了马文升的话,显得很果决道:“行军调遣之事,朕自有论断。朕会再酌情与诸位卿家商议……”
“好了。”
皇帝亲临,朝议开始。
本来传统文臣中没多少人待见张周,但今天他们见到张周……就好像见到稀客一般,皆都转身行注目礼,好似也都知道今天张周是主角一般。
……
户部尚书佀钟走到刘健面前,声音低沉问了一句。
朱祐樘一锤定音一般道,“此战尚且还在进行中,今日奏捷,只是给大明军民提振一下士气。西北各处的防范,还有何缺漏之处,粮草等调运还有何困难,诸位卿家可以畅所欲言,朕要的是全盘的胜利。”
皇帝差点脱口就把“石沟城”的战略意义说出来,但跟之前马池的梗一样,朱祐樘也知道能藏还是先藏藏。
张周道:“鞑靼如今所犯的,到底是宁夏之地,若后续战事不顺,即便宁夏官军在马池一战中取胜,也难以掩盖兵败之实。对于保国公来说,此战可胜可不胜,只要鞑靼撤兵便可,哪怕是被鞑靼人掳劫了人畜,他也可以推卸责任。”
“但对于杨一清和郭鍧等人来说,是责无旁贷,对他们而言是无退路的。而且以臣对杨一清的了解,这点担当他还是应该会有的……且他应该懂得审时度势,知道此战中,进比退所取得的战略意义更大。”
这番话,张周就是全然出自对历史的了解,靠历史来总结杨一清是什么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