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一辈子的好兄弟
成功的骗子,无须再为生存说谎,因为被骗的人已经成为他的拥护者。
——莎士比亚《哈姆雷特》
黑斯廷斯教授的历史课总是愉快轻松,尤其是考虑到今天的课堂上还来了一位不错的听众。
对于这位伦敦大学历史专业多年学业金奖获得者来说,无需备课都可以将英国历史讲的别开生面,他的授课不仅有传统观念的灌输,还融入了许多符合伦敦大学建校理念的现代元素。
尤其是讲到贵族们在兰尼米德草地逼迫约翰王那段时,他还结合历史记录适当的发挥了一些想象力,试图尽可能讲的精彩一些。
“1215年6月15日清晨的兰尼米德草地,反叛的贵族和教士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国王的到来。他们表情紧张严肃,手中拿着一张羊皮纸。而他们的随从和士兵则全副武装埋伏在身后不远的灌木丛里,盔甲和兵刃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即是为了自保,也是由于贵族和教士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若约翰王不守约定,那么他们也只能借助其他手段让约翰王兑现承诺。
不过好在既没有人支持、也没钱招募雇佣兵的约翰王并没有做出令大伙儿都难堪的决定。等候不多时,约翰王便在坎特伯雷大主教等高级教士的陪同下骑马而来,下马后他很快在这张普通的羊皮纸上签署名字,然后扬长而去。而这张普普通通的羊皮纸就是后来著名的《大宪章》。
但仅仅两个月后,在征集了充足的兵源和军事给养后,约翰王便立即向反对派贵族宣战,宣布《大宪章》是非法和无效的,并拒绝执行其中规定的任何条款。与此同时,他为了保全王位,还向教皇英诺森三世屈服,签署文件将英格兰拱手让予罗马教廷,以教皇的封臣自居。英诺森三世旋即颁布教皇令,宣布以圣伯多禄的名义决不轻饶英格兰贵族的冒犯,对所有参与反叛约翰国王的英格兰臣民处以绝罚,以“破门律”开除其教籍,公开支持约翰王镇压国内贵族们的叛乱活动。
在教皇的支持下,内战初期,约翰王的雇佣军连连得胜。贵族们也终于认识到约翰王只是将《大宪章》作为缓兵之计,从而赢得了同贵族反对派斗争的时间,实质上他没有诚意实施《大宪章》规定的条款。因此,为了破解来自约翰王和罗马教廷的压力,英格兰的反对派贵族们向法兰西王太子路易宣誓效忠,奉路易为英格兰国王,并邀请他率领军队前往伦敦保障和维护英格兰贵族们与生俱来的合法权利……”
康罗伊今天前往伦敦大学原本只是为了找亚瑟帮忙解决情人的角色问题,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位以科学艺术闻名伦敦的警察学者居然对历史也颇有研究,甚至还有能力在大学课堂上公开授课。
不过康罗伊转念一想,亚瑟有这个本事好像也不难理解。
因为这位先生当年可是曾经兼任过伦敦地区检察署检察副长的,内务部的不少官员也曾经私下称赞过:亚瑟·黑斯廷斯警官的法律素养令人赞叹,他对各项法条的掌握程度简直可以与伦敦的不少治安法官相媲美了。
虽然在当时的语境下,这句话更像是在讽刺治安法官的不学无术,甚至还赶不上一个没念过律师会馆的警察。
但这也能从侧面说明,亚瑟在法律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
若非如此,当亚瑟还只是个普通警员的时候,格林威治的许多案件也不可能交给他去起诉。
对法条滚瓜烂熟也就意味着他的历史应该不错,因为遵循判例法的英国有不少法条都是和各种历史事件直接相关的。
总而言之,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的个人成就在很多方面都站不住脚,譬如音乐、电磁学抑或是文学。
但是唯独不应该去质疑他在警务、历史和法律方面的成就,因为那可都是他拿命拼出来的。
两小时的课程完全不足以让亚瑟展现他近期呕心沥血编纂的力作《英格兰史:从诺曼征服到汉诺威王朝》,但在康罗伊看来,这些就已经足够令他给亚瑟打上博闻强识的标签了。
不幸的康罗伊推开门第一眼便瞧见了亚瑟最无可动摇的一面,这不由得让他令对这位因“反抗帕麦斯顿子爵不道德的外交政策,并愤而辞职”的外交官脱帽致敬。
受到布鲁厄姆勋爵认可的前途光明者,杰里米·边沁教育事业缔造的最璀璨硕果,法拉第认为他在年轻科学家中无人能出其右……
这样的人才就算犯了些小错误也应当受到宽恕,然而他居然被白厅直接弃用,康罗伊实在是想不通。
不过想不通倒也是正常的,毕竟亚瑟犯得小错误不少,甚至还做出过监视议员和内阁大臣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
正常人都别说走了,谁能想到还有这种不寻常的路?
亚瑟走下讲台,还未等缓口气,康罗伊便笑眯眯的走上前来:“亚瑟爵士,你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我原以为您……”
亚瑟从怀里摸出雪茄盒,用指甲挑开盒盖伸到康罗伊的面前:“原以为我是个成天躲在实验室的怪人,就像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那样?”
康罗伊笑呵呵的取了一根雪茄:“社会上确实对科学家们有误解。”
“倒也不算误解。”亚瑟叼着雪茄点燃了火:“因为现在学校里就有一个这样的,吃喝拉撒都在实验室里,给他送饭都不开门,偏要人家放在窗台上让他自己去取。”
“还真有这样的人?”
“您难道没看达尔文先生的《贝格尔号航行日记》吗?”亚瑟的鼻子里喷出烟气:“世界千奇百怪,这就叫做物种的多样性。科学家里面怪人不少,只是凑巧我还算正常。”
康罗伊闻言唏嘘道:“您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想起以前听德文郡公爵说过,他的叔叔亨利·卡文迪许貌似也是个怪人。”
关于卡文迪许的故事,亚瑟从前就听皇家学会的不少人吐槽过。
当卡文迪许依然健在的时候,皇家学会里的不少学者都还是初入学术界的年轻人,他们见到这样的大学者自然难掩激动的想要向他请教。
但是,当他们兴冲冲的上前问候时,卡文迪许却总会在第一时间跑掉。
一来二去,他们就总结出了一套和卡文迪许打交道的方法。
像是什么,绝对不要和卡文迪许先生对视,否则目光接触的瞬间他就会跑掉。与他谈话的正确方式是站在他附近看着面前的虚空假装自言自语的样子,如果他对你说的话感兴趣就会回应你。
如果你踩了狗屎运,有幸在卡文迪许家吃饭,那八成会吃到羊腿。因为卡文迪许每天的晚饭都吃羊腿,所以来了客人也只提供羊腿。而且为了减少和仆人的接触,他每天会留纸条给仆人说晚餐要吃什么,然而纸条上每天写的都是“一条羊腿”,只是要求开餐的时间可能略有差异。
如果有多个客人上门(这种情况可能几年才能碰见一次),他可能会将菜单略作调整,把“一条羊腿”增加至“两条羊腿”。
或许正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和卡文迪许打过交道,所以法拉第才会对惠斯通一系列接近于混蛋的行为极为宽容。
不过,惠斯通倒也不算是百分百的复刻了卡文迪许的性格。
众所周知,卡文迪许出身德文郡公爵家族,他的父亲是第二代德文郡公爵的第五个儿子,他的母亲是肯特公爵的第四个女儿,因此卡文迪许很年轻的时候就从绝嗣的叔伯长辈那里继承了大笔遗产,父母离世后,他拥有的财富又更上一层楼。
在卡文迪许去世的时候,他名下的资产总额超过130万镑,在整个不列颠都能排的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