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感觉虫族医院的共性都是以效率优先,治不治得好先放一边。
一个上午我和舒看了二十多个患者,主要是舒在一边问,我在一边写。
那种生命体征平稳,问题不大的患者,舒基本是送给患者一套素质三连,骂他们浪费本就不多的医疗资源,扯过病历本撕掉我刚写好的那一页就开始喊下一个。
而生命体征不怎么平稳,问题比较大的,比如雄虫食物中毒,雌虫被有毒生物咬了超出自身解毒极限了,他则会骂骂咧咧开始处理,还用他们给我示教了一下静脉动脉与针筒的二十种相遇方式,在我下意识回答“有些懂了”后就想让我上手。我看着被他扎到不成虫形的受害雄虫和雌虫,对他们的怜悯可以说是达到顶峰,赶忙挥手说不用,而这两个患者也因为医疗过度被迫入院,被送去了烈那里输液修养。
到饭点的时候舒还惊叹,“一上午居然只来了两个患者,看来唐乐康同志你是我们医院的救星啊。”
然而在我喝完营养液,他吃完患者家属送来的烤鱼大餐后,下午来了三个早产蛋,两个待产孕雌,一个不小心从星舰上掉下来浑身粉碎性骨折的雌虫,一个刚觉醒精神力拿触手在山林间荡秋千,一不小心滑脱撞树上变成一摊饼的雄虫。
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危险,虫族的生命是多么的顽强,但是在门诊的时候我只负责把他们的病历写好,所以感觉医生的工作还好。舒一把我交到烈他们手上,痛苦就席卷而来了。
他雌的,医生资源紧缺不够分科专治的后果就是什么都要学。
除了早产单孵化室是舒专门在管,其他患者会分给谁全凭看运气,而这上工的第一天,被我送了个全身粉碎性骨折患者的烈,一脸幽怨的把我拎进了手术室给他打下手。
穿着绿色手术服,我放出触手扶住大灯,确保烈能看清术野,剩下的触手听从他的召唤按顺序递上纱布,缝合针线,钳子,锤子,榔头,必要时给他擦汗和给痛到苏醒过来的患者一棒子确保他能继续拥有虫崽般的睡眠。
他的触手则在忙着给已经切开对好位的地方缝合,我看着烈那手眼触手分离的样子,觉得他还是很有水准的。
“哎呀,好像用了不能吸收的线,拆了重新来。”
雌虫痛苦低吟一两声又挣扎着想醒来,我麻木的又敲了他一棍子。
一场手术做了三个小时,雌虫还躺在手术床上,烈说等他皮肤自体愈合好了就可以给他全身打藤条浇石膏了。我嘴角抽搐,十分怀念中央星的治疗舱,虽然这种程度的伤还是需要医生主治疗,但对患者来会少很多痛苦。
我把这个想法说给烈,烈苦恼的用触手擦着额头的汗,因戴着口罩所以声音闷闷的,“确实是这样,但是治疗舱供给前线都不怎么够用,就更不可能给我们这种小医院了。这个医院里的配置几百年没变过,最先进的还是做腹内手术的外科机器,但那玩意还没有精神力好用。”
我想了一下,也是,就没再提这个了。
烈夸了我一番,就放我下班了,剩下的他自己来处理。我脱手术衣之前他还隔着玻璃问我要不要明天上手一台手术,我眉头紧锁的说不用了。
出医院之前我又去保温房晃荡了一圈,看见舒从生命液里捞出几根管子,一边看着智能屏幕上变化的数据,一边在满地的药剂里挑合适的药品,还有好几本虫高的书就立在他旁边,看着他那认真工作的样子,我也不好打扰,悄悄来悄悄走,站在医院大门口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明明都是虫族,中央星域与地方星域的差距已经够大了,这黑塞前线的条件竟连地方星域都比不上。
我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黑塞,在曜惊喜的过来抱住我把我搬到摩托上后问他,“曜,你觉得没有黑塞后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本来开心笑着的曜在听到我这个问题后开始皱起眉头思考起来,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可能会过得更差吧。”
我只感觉这句话很难懂,看向曜的眼神也很复杂。
“我当然也想黑塞消失,毕竟就是因为它,我们才会被外面的虫排挤,因为他们怕我们感染了‘混乱’,虽然他们嘴上不说。”曜委屈的说:“但黑塞消失后,本来勉强团结起来的各个种族就又要打仗了。黑塞一共一百二十六个战区,我们虫族是数量最少的种族,却占了三分之一多的战区,战区多不仅意味着面对的敌方多,还意味着实际控制与没有控制但所属的星球多,虫族在黑塞有的星域比外面的星域数量多三番呢!但我们的数量太少了,大部分还都在前线打仗。等黑塞消失了,作乱的‘混乱’感染体们也被解决掉,剩下清醒的其他种族就会考虑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了。”
我倒是不清楚原来黑塞还有这么个跨种族的政治问题,“原来其他种族的威胁…这么大吗?”
曜表情严肃的告诉我,“在我们黑塞的历史中,一开始这里至少拥有数万的各色智慧种,但他们不是消亡于‘混乱’影响的内斗,就是消亡于说是一起抗击混乱的盟友之手。
“一开始我们虫族只负责三个战区,但是因为有几十个智慧种和我们算是世仇,在虫族比较弱的个体们还没来得及撤出黑塞和灰塞带时,他们对着我们负责的战区投放了一种基因毒素,专门针对雄虫的,让本来性别比例1:1的高等级虫族,雌雄比例甚至夸张到了1:20000。而对于准备撤出‘混乱’影响区域的虫族影响更大,性别比例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一点点失衡的,就雄虫每年的出生数几乎稳定在我们种族只有十亿只的水平,而且都是低等级雄虫,雌虫的数量却越来越多,整体性别比也从雌雄近似3:1慢慢变成现在的100:1,而且差距还会越来越大。”
这和我在外面所学的历史怎么完全不一样!
我嘴角抽搐着说出教育中枢教给我的,对于雌雄出生比例为何差距这么大的解释,“其实雄虫数量是在稳定增加的,只是相较于迅猛增长的雌虫数来说,雄虫数上升的速度太慢,增加的数量太少。同时因为雄虫过于娇弱,容易在生长过程中发生各种意外,这也是导致雄虫数量增长缓慢的原因。虫族也是基于这个现实,才出台了许多优待雄虫的政策并鼓励雄虫专注生育。”
“不是哟,如果只想把雄虫培养成娇花,那只会得到娇花样的雄虫。”曜直接否定了这个说法,向我解释道:“在我们黑塞这里,雌雄是一律平等的,不存在雄虫就一定是弱者的情况,一叔小时候可是打遍同年龄高等虫族无敌手呢,现在战区的雌虫总长里都有他的手下败将呢,而一叔可不是个例哦。以放养为主要扶养方式的情况下,同等级的雌雄差异并不大,雄虫甚至会更活跃更强悍一点,虽然身体恢复这一类的能力不如雌虫。
“再怎么说雄虫也是虫族啊,怎么可能因为性别而脱离掉虫族的本性呢。繁衍、暴力与支配欲是我们的基因赋予的特性啊。”
听了曜的话,我不说醍醐灌顶,至少也可以说是价值观洗牌,我忍不住追问他,“所以你的意思是…外面的雌虫是故意这么对我们,目的是从一开始腐蚀掉我们的意志与本性,安心当个他们所需要的种马花瓶雄?”
曜愣了一下,低下头,眼睛不敢直视我说:“我也不知道,黑塞和外面的信息不怎么流通呢,我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毕竟就连我们黑塞都在被外界有意无意的遮掩,试图摸去掉存在呢…哪怕这里才是虫族的起点。”
我呆呆的抬头,忍不住盯着天空中破开的那道口子,不知道来黑塞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总感觉自己之前生活的世界在被一点点撕去美好的外皮,但在那外皮下面的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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