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四年秋
“老板,来两坛酒,再来几道小菜!”一位长相具有异域风格的男人走进大门,操着别扭的口音,十分熟悉地喊着,又转头对同伴用外文说,“我上次来这边,偶然路过这里吃了一顿饭,回去之后一直念念不忘。你们一定要尝一尝!”
“好嘞——”罗浮生吆喝一声,随手拍了一下身旁的罗成,“快点,上菜去。”
“哥,客人太多了,我这都忙活一上午了刚歇一会儿,就不能你或者井然哥去上菜吗!”罗成不服气地嘟囔。
“嘿,工钱不想要了是吧!”罗浮生扬起拳头,作势要打。罗成抱住脑袋:“别别别,哥,我马上去!”说完一溜烟跑过去招待客人。
罗浮生回到滢州的时候,把罗成也一块儿带了来,帮着经营梅玫斋。在这里,罗浮生的身份是父母双亡、独自出来闯荡的商人。滢州远离京城,没有人识破他的真实身份。罗成对外的身份也不再是他的小厮,而是他相依为命的弟弟。
齐衡担任滢州刺史后,奉沈巍之命开通港口和航线,大力推广与外国商船的商贸往来。这一年半里,滢州肉眼可见地繁华起来,外国人将他们的特色产品带到滢州,又通过滢州销往整个大周。同样的,大周其他州的产品也都通过滢州销往海外。
商贸的繁荣也带动了餐饮、旅游等其他产业,罗浮生的梅玫斋就借着这股东风越开越好。再加上罗浮生经营得当、心思精巧,梅玫斋已经成为了滢州的招牌店。在这里,喝酒、吃饭、谈生意、住宿、看戏等等都能解决。罗浮生决心把梅玫斋做大,在之前的主店之外,又新开了好几家分店,尽管招了不少帮工,每天还是和罗成忙忙碌碌。
在这里,几乎随处可见各国商人。随着经济发展,文化交融与时尚潮流也被带动,滢州俨然已成为大周最文化多元、引领时尚的地方。不但当地百姓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还有不少外地百姓来到滢州定居。一些外国商人见到大周如此繁华,甚至决定从此留在大周、不回故国。
井然就是其中一位。半年前,井然乘银希国的商船到达滢州后,主动来到罗浮生店里毛遂自荐。当时,罗浮生正发愁想开分店但没有合适的人才管理,见井然谈吐有度、能力出众,且在大周初来乍到、无家可归,十分可怜,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井然长得太帅了。重度颜控的罗浮生绝不放过留下帅哥的机会。
井然虽是异国来的,但长相上不像其他外国商人那样奇怪,而是中原君子的周正和异域美人的风情兼具,且气质与众不同。井然第一次来到梅玫斋时,罗浮生见他逆着光走进来,恍惚间以为见到了那些外国商人给他讲的什么……哦对了,天使!
井然走到柜台前,礼貌地问道:“您好,我是从银希国来的,名叫井然,请问你们这里还招帮工吗?”
罗浮生咽了咽口水,脱口而出:“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和其他银希国的人都不一样!”
井然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我母亲是大周的女子,父亲是银希国一个普通商贩,或许因为血统不同,我从小就与他人长得不太一样。”
井然的官话说得很好,没有一点口音。他继续说道:“几年前,母亲去世了,母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回到大周看一看,我从小也对大周很向往,所以我随商船来到这里,打算定居在大周生活。我看你这里生意很好,不知可否让我留下做个帮工,赚点钱谋生?”
罗浮生忙不迭点头,在知道井然没有落脚的地方后,还主动邀请他与自己同住。反正他的宅子很大,房间够多,平时只有他和罗成怪冷清的,多一个人,还是个美人,罗浮生非常乐意。
罗浮生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了。井然虽是普通家庭出身,但举手投足都有一股贵气。五官立体,眉眼精致,头发不长不短、随性但不凌乱,还有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柔,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日常生活中经常照顾罗浮生。
花无谢有次来找罗浮生玩,看见井然之后,打趣道:“阿生,你这是又有新欢了?眼光很不错嘛!你觉得他和皇上比,谁更好看?”
罗浮生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去去去,什么新欢,我就是看他可怜给个差事!再说了……他和沈巍是不同类型的好看,我才不比呢,不上你的当!”
突然响起几声敲门声,随即传来井然温柔的声音:“浮生,午膳准备好了,你和你朋友要在屋里吃吗?用不用给你端进去?”
“不……不用了!”罗浮生看着花无谢不怀好意的偷笑,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到了初秋,齐衡监督的新型纺织机终于改造好了。他派人快马加鞭地把消息传给沈巍,沈巍十分高兴,立刻下旨在全国推行。沈巍做事雷厉风行,且这些年已经积攒了很高的威望,全国各地没人敢不服从皇帝的命令。这样,到了深秋、天气转凉,全国已经推行开了物美价廉还保暖的“滢州布”。
除了派齐衡在滢州监督纺织技术外,沈巍还根据各州的具体情况与潜在优势,派遣专人在全国各地查看和寻找更加先进的农作物种植、牲畜养殖等等。这些新任地方官都和齐衡一样,是沈巍精挑细选出来、既有能力又年轻有活力的后起之秀。他们上任之后,尽心尽力,很快都取得了不同程度的进展。与“滢州布”一起上市的,还有“芨州棉”、“檎州茶”、“杉州米”、“蔚州牛”等等,都是在原有的优势方面,做到了既保留原有风味、又有明显改进。
由于商贸往来得十分频繁,朝廷光收取手续费就收了好大一笔,沈巍在太子的周岁生日宴上下旨,减免全国各州一半的赋税。一时间,举国上下欢欣鼓舞,几乎所有人都在称赞圣上的贤明。
罗浮生看着百姓们喜气洋洋、安居乐业的样子,十分欣慰,但他开心不起来。因为年中的时候,他收到家书,罗勤耕在信里说,迟瑞病了。
罗浮生原本一收到家书就想赶回去,但齐衡和花无谢都劝他稍安勿躁。梅玫斋的生意正在上升期,离不开罗浮生,且罗勤耕在信里提到沈巍特意派了好多太医来给迟瑞医治,没有叫罗浮生回去。齐衡分析到,若是迟瑞真的性命攸关,罗勤耕一定会在信里催着罗浮生赶紧回去,而不是字里行间都在宽慰他。
罗浮生听从了他们夫夫的建议,没有赶回去,但是寄收家书的频率高了许多,每次估摸着快有家书送到,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店门口,眼巴巴望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可进入深秋,罗勤耕就不再寄信来。罗浮生久久没收到家书,急得不行,正打算不顾一切回去看看的时候,忽然听坊间传来消息——辅国大将军病重,恐不久于人世。寒云郡的叛军听闻此事,蠢蠢欲动。
当年,是迟瑞率军打败并收归了寒云郡,是以叛军都十分惧怕他。此番听闻迟瑞病重,他们坚信这是复国的好机会,因此近来寒云郡爆发了好几场动乱。
罗浮生远在滢州,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齐衡和花无谢都托家里人打听了一下,齐国公在回信里写到,朝廷在寒云郡镇压的军队节节败退,快坚持不住了。
说来奇怪,朝廷为了尽快安定局面,往寒云郡增派了不少兵力。可数量上压倒性的优势并没有带来预想的胜利。别人不知原因,罗浮生却是再清楚不过。寒云郡地处极北,气候寒冷,积雪常年不化,且地势险峻,习惯了在中原作战的士兵们未经训练就前往,只能是白白送死。当年罗浮生跟随迟瑞作战,起初也节节败退,直到迟瑞想出让士兵们伪装成普通百姓、尽快摸清并适应寒云国当地生活的法子,又靠着朝廷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才用两年的时间耗赢了寒云国的军队。更何况,此时正值秋季,寒云郡的兵马刚在夏季修养到最佳,正是最能打的时候。
很快,花无谢收到花将军的回信。信上说,朝中武将本就不多,先帝在时四处征战,很多都在那时牺牲了。目前的将军里,迟瑞病重,花将军需要坐镇京都,原本镇守寒云郡的将军被叛军杀害,其他将军基本都在其他边境或镇压或视察,只有一个排在武将最末的许星程可用。可这许星程全靠父亲的帮助走到今天的位置,完全是个草包,他带着军队来到寒云郡后,既无气势又无战术,反而助长了叛军的气焰、灭我方威风。沈巍大怒,竟在早朝时气得吐了血。
花将军还说,此次叛乱非同小可,或许有外国势力的介入。
罗浮生听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不吃不喝。齐衡、花无谢、井然和罗成着急地敲门,但无计可施。第二天,罗浮生淡定地走出房间,在大家关心的目光中,径直走到花无谢面前,眼神坚毅:“无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寒云郡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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