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就在附近了,任寒波边走边想,以他的内力不足以和竞日孤鸣手下的要员强拼,他要走的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夜色闪烁着,浩然的夜空一弯惨淡的月弧,任寒波咬住下唇。
想要回头的念头和死不认输都是人类的缺陷,没人愿意认输,看不清摸不着的事情尤其如此,小王子不是童话里的小王子,是苗疆的王子苍越孤鸣,而他不过是路上的一劫,这段感情中途面目全非,他早就身在局中了。
走了很久,走的人迹罕至,风声隐隐,任寒波被一阵鸡皮疙瘩提醒,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松树下,女子头发覆了一半的修罗面目,急切的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任寒波刚想说自己甩手不干了,忽然闭紧了嘴,想了一会儿才说:“你呢,竞日孤鸣不是把重要任务交托给了你?”
茹琳神色焦急,道:“你说的,解药我准备好了。”她轻轻一抛,任寒波袖袍一卷,卷住了药包,嘶声道:“用不着了,我没送盒子。”
“盒子没问题,你只是烟雾,撼天阙已经中毒了。”
果然如此,任寒波早就有了这种想法,如今茹琳再来送解药,他更无疑虑,笑了笑:“那更好,带着药去找王族亲卫,他们看在你带着解药的份上或许会原谅你干掉了那两个人,一个还是两个?”
茹琳脸色惨白,拦住他的去路:“你也要去!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若不是我,你就会安然留在竞日孤鸣身侧,为人利用,为人欺骗,直到他们杀了你的涛君再悔悟。我为你扫清迷雾,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到底要不要去投奔他拼一把可在于你。只不过世上有输有赢,你要不要赌、值不值得,都看你了。”
任寒波停下来,再往前走,茹琳果然不再拦他,远目而去,任寒波走过身边,略一停顿:“我若是你,就不去了。”他声音轻飘,脚步如雾,霎时就飘荡远了。
黑夜里喊杀声四起,竞日孤鸣的大军埋伏不动,野草披拂,来者竟然是铁军卫。任寒波立时停下脚步,小腹内又一阵阵异样袭来,他练习天魔心经日久,武功虽不是专精,却也不弱于人,此时要远遁而去,若再是不走,错过时机,不知又会生出什么变数。
当下心里一横,轻提内功,纵身沿小路而下。却听一声怒吼震撼,从远处战场而来,分明负伤沉重,拼死一搏,任寒波呼吸急促,堪堪落下,脚尖一旋,硬生生调转方向,原路回去,飞纵点点,如夜鸟归巢,穿过草木山野,树林断枝,强提一口真气,速度竟然比之前快过数倍不止。
他强撑如此,自然不敢松懈,不料行至半路上,竟然一个血肉模糊的熟悉之人倒在路上。
茹琳发丝披散,双目圆睁,手掌紧紧握住一物。任寒波不由自主停下来,呆呆道:“我说过别去了……”伤口俨然是叉猡的武器,近身攻击,一击致命,原来她连冽风涛都没见到。
任寒波蹲下来,面色变幻,随后长长吸了口气,掰开了她的手。那颗药捏的扁了,任寒波小腹骤然又一阵子疼痛,隐隐有些濡湿,他下意识按住疼痛之处,低声道:“好了,好了,再忍一忍,很快就……”
那颗药被茹琳捏过,又握在任寒波手掌之中,他实在不想面对此刻的自己,索性什么也不想,一心一意想办法靠近大军中心。撼天阙带人一路逃走了,任寒波从中军偷听消息,一路绕过去,果然先见到了戴面具的王族亲卫。
“苍狼在里面?”
月荒凉抬起剑,拦在前面,任寒波冷声道:“我身后若有大军,不必由我再来玩弄计谋。撼天阙不是重伤了,他若死了,小王子也没胜算了。”
月荒凉不由道:“你来来去去,谁敢信你是真心帮他!”王族亲卫忠心不二,不似眼前人立场游移不定,时好时坏,任寒波摇了摇头,只见这一处山石之间,只有一个入口,就要硬闯。
忽然,苍越孤鸣的声音传来:“月荒凉,你进来吧。”月荒凉只得收了剑进去,苍越孤鸣走过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接过了剑。
任寒波道:“撼天阙的毒是茹琳调制,这是她调制的解药。小王子,事急从权,你……你相信我这一次,我没有骗你。”声音焦急,苍越孤鸣摇了摇头,眼睛倏然闭上:“你……你走吧!我说过和你再无瓜葛了!”
“你把药拿进去……”任寒波嘶声道:“就一次!就信我一次!”
“我为何要信,凭何要信你?”苍越孤鸣厉声道:“你再不走,你再不走……是又想像上次一样,百般玩弄我的心意!”
他倏然拔出了剑来,任寒波不忍目睹,闭上眼睛,双膝骤然落地,低下头,纵然苍越孤鸣一意要赶他走,见了此情此景,眼睛一红,就要上前把任寒波扶起来。
然而此时此刻,败局如山崩,他胜算微茫,王族亲卫忠臣于他,誓死相随,而凝真……凝真只是犯了傻,一念及此,苍越孤鸣骤然握紧剑柄,穿透血肉而过,任寒波不及抵挡,用力握住剑刃,五指霎时迸溅鲜血,落在二人之间。
他们一时间目光落在对方身上,都是一片惊讶空白,任寒波猛地咳嗽一声,握紧剑刃,往身体里拉扯,那剑刃本来洞穿了肩膀之下,不及要害,如今被他硬生生深了一半,苍越孤鸣惊吓恐惧之下,厉声道:“放手!”
“嗤”的一声,剑刃抽出伤口,血流得汹涌,任寒波一时冷一时热,脑袋里闹哄哄的声音吵架一样不停,山风浩荡,他跌跌撞撞站起来,手掌张开,一松,药落在了地上。
“我是真的爱你,”任寒波嘶哑的说:“可我以后……再也不会爱你,再也不来见你。若违此誓,叫我天魔魇心,一生混沌,永无安宁!小王子,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话音刚落,只见他倒退几步,忽然张开双臂,倒向茫茫山风,苍越孤鸣大惊失色,急忙扑过去要拽住他,只见山风旋转,呜呜长鸣,一袭血衣落入无尽的雾气,倏然吞没不见了。
苍越孤鸣浑浑噩噩走入了山洞,剑刃还在流血,撼天阙还在昏迷休憩。月荒凉接过了剑,不由自主道:“王子……”
“没事了。”苍越孤鸣低声道:“他一向狡猾,敢行如此危险之事,自然是早有准备。”这话刚刚说出口,月荒凉越发沉默,收下了剑,退到了一侧。
不知过了多久,苍越孤鸣才醒悟过来,他也该休息一阵了。但当他闭上眼睛,仿佛有一双燃烧的眼睛愤怒又憎恶的瞪着他,任寒波永远有办法轻易把他的心占据了,肆意妄为,什么偏激可恶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苍越孤鸣睁开了眼睛,撼天阙靠在了石头上,竟然醒了过来,不知在想什么。接二连三的激烈战斗没有让他失去傲慢又蛮横的光彩,这幽黑又安静的山洞里,撼天阙疲惫极了一样的叹气:“你……把他赶走了。”
“是,”苍越孤鸣轻声说:“我赶他走了。他又回来了。”
“哈。”撼天阙目光慢慢凝聚,落在年轻的苍越孤鸣身上,仿佛看到了又一个浮起的影子:“你以后……会后悔的,对自己喜欢的人要好一点,多一点耐心,多陪陪她……”
“嗯。”
撼天阙笑着摇了摇头,往后面靠了靠,那幻觉之中的影子渐渐化为迷雾,模糊了他的视线:“年轻时,总以为以后会有机会啊……傻小子,有人肯喜欢你,是你上辈子攒下的福气……不跟他走,你、你现在,也不是竞日孤鸣的对手,你还想……找他报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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