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我才不要当什么伴读!爹!我不进宫!”沈年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一张嫩生生的脸气得红扑扑的,不停撒泼打滚。
“哎呦我的儿啊!这不是要了为娘的命吗?!沈明贯!你当得这是什么官?说出去是个大名鼎鼎的宰相,结果呢?连自己的儿子都看顾不好!”衣着华贵的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沈年抱进怀里,精致雍容的脸都哭花了,母子俩就这样坐在地上看着主位上的宰相大人。
“夫人!”沈明贯站起身拂了下袖子,“成何体统!”
他吼得沈年脑袋一缩,眼圈红着就要掉眼泪,“娘……”
妇人只觉得心肝儿都要碎了,她哄着宝贝儿子,“儿子别怕,娘给你说理去!”
说罢,她站起身叉腰扬声道,“沈明贯,我跟了你三十年,你老沈家可就这一个种!你对得起列祖列宗的照拂,对得起你自己那张脸面吗?”
宰相大人整张脸都快皱成一朵花了,“夫人!你就别添乱了!这是圣上旨意!”
“爹!我不去!”沈年打着滚哭闹,真当他不知道,当伴读三更睡五更起,皇宫里的狗都比这劳什子伴读过得好。
向来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一身细皮嫩肉,每日不睡上六七个时辰都要头发晕,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系统在他脑海中疯狂响起警报,【请宿主尽快进宫!请宿主尽快进宫!请宿主尽快进宫!最后重复一遍,请宿主尽快进宫!】
“谁不知道那皇宫里是要吃人的!沈明贯,你真是好狠的心,这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沈夫人声泪俱下地指着沈相控诉。
“就是!我哪天死了你都不知道,爹,我真的不去!”
沈相一个头两个大,看着夫人儿子个顶个地闹,向来以沉稳狡猾着称的当朝第一重臣急得直跺脚,半点看不出朝堂上的威严样子。
他只能一遍遍地重复道,“那是圣上!圣上旨意!”
看着夫人快要气厥过去的模样,他连忙两步上前,扶着她坐下来,看也没看形容狼狈的儿子一眼,苦口婆心道,“华容,树大招风,我沈家越光鲜,圣上这心里就越是舒坦不下来,年年这次进宫我自然找人看顾,你就别担心了,不会出事的。”
沈夫人闺名华容,与沈相少年夫妻,两人一路扶持着从乡试走到殿试,直到沈相一路升迁,他极爱发妻,即使子嗣绵薄,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他也从未有过纳妾的念头。
人人都说沈相威风,谁又能想到他在府里别说是惹了夫人不快,就是多说儿子一句重话,都要被拧着耳朵绕着院子打上半宿。
儿子还在地上掉眼泪,沈夫人哪里坐得住,“那你当这官还有甚意思,我向华容这辈子就活你一个沈家,到头来,倒连儿子都护不住了?”
她拿着手帕不停拭泪,沈年也有样学样,抹着眼泪瘪嘴,“倒连儿子都护不住了?”
沈相对他可没什么好脾气,急火攻心上去就是一脚,“你这孽种!”
沈年被一脚踢得倒地,他捂着生疼的胸口委屈叫了声,“娘——!”
沈夫人倏地一下站起来,不停捶打着他的胸口,“你还是个人吗?他是孽种,那你是什么?老孽种?”
到底是老来得子,真真是当成命根子,掌上明珠来疼的,沈相踹完这一脚心里也恼得慌,瞪着这个没出息的竖子,“还不站起来,没个男人的样子!”
沈年长相肖似母亲,唇红齿白,明眸皓目,一眼看过去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公子。
他抽噎两声站起来,沈家荣宠,天家专供的云锦也能拿来给宰相公子扯衣裳穿,一身月白色的华贵衣衫更衬出沈年身姿绰约。
就是面前的大脚印有碍观瞻了些,他说什么都不乐意,“我听说那皇宫里的夫子,连皇子都要挨手板子,做不好功课连觉都不让睡,爹,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去受苦。”
沈明贯掷地有声,“就是惯得你一身坏毛病,文书史略样样不通,整日只知吃喝玩乐,这月又花了多少银子?”
沈年被问得心一虚,他瘪着嘴不敢说话,姣好的面容低下来,脑袋垂着,声若蚊蝇,“没花多少。”
沈夫人默默掉着泪,心里也知道天家旨意违背不得,就是苦了她可怜的儿子,她哭得要背过气去。
沈相连忙哄着,“夫人!你快些回房歇息着吧,切勿动气,我跟你保证,这孽……年年不会有事的。”
好言好语总算将沈夫人劝回去了,沈年立刻端正站姿,他的保护伞一走就不敢再撒泼,怯怯道,“爹……真不能不去啊……”
“有你说话的份?”沈相的音调都拔高了些,手背在身后四处转着圈,终于在书房角落找到一根落了灰的戒尺,他挥着往沈年身上抽,“你这孽障!你这孽障!我今天非抽死你!”
“爹!疼!别打我!”沈年当然不会傻站着挨打,他绕着书房满圈跑,边跑边喊,“娘!娘!爹打我!他要打死我了!”
“你给我闭嘴!”沈相压低声调训他,生怕在扰了夫人过来。
他上了年纪,当然追不过沈年,跑得气喘吁吁,来来回回只会骂一句,“你这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