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灯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宁怀舟睫毛颤了颤,勉强适应了一会儿,撩开了一点眼皮,强烈的光线将眼中刺激出一点水色,看起来像是有滴泪从眼角滑落。
他坐在被告席上,手腕被铐着反拧在身后,两位法警站在他身后,身体紧绷,随时防止他暴走。这是一场非公开的庭审,但旁听席上的人一点也不少,宁怀舟侧头往旁听席上一扫,模糊的视线中隐约出现了很多熟悉的面容,有人在低声交谈,说不清什么意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宁怀舟勾唇一笑,可不是嘛,帝国建国以来还没出过这种丑闻,军部“明日之星”、beta的“希望之光”、被众人寄予厚望的年轻军官,在晋升上校的第二天,被人意外发现omgea的身份——还是位双性Omega。
Omega人口数量极为稀少,所占总人口比例不足万分之一,与占领人口百分之一、天生领导者、身体强悍的、精神力稳定的alpha不同,帝国教科书中对于Omega的介绍是天性柔软敏感、肌肉密度低、长至性成熟期后每年会有一次发情期、总之是需要呵护的人群。
因此,帝国有专门的omega保护协会,所有新生omega都需要进行登记,除了一系列保护措施外,倘若omega们成年后未交往到合适的alpha对象,便会由协会系统进行智能匹配,以帮助omega度过发情期。
而所谓的“保护”之下,是重重叠叠的限制。由于omega发情期信息素会引发Alpha随之发情,极易造成混乱,因此帝国法律规定omega在报考军事院校时,只能选择后勤类专业,严禁私自参军。
宁怀舟晃了晃手腕,金属清脆的碰撞声让身后的法警警惕起来,低声警告:“别动!”
他扭头冲法警笑了一下,年轻的法警严肃的面皮忽然红了点,依然是凶巴巴的语气,视线却心虚地移开:“看我也没用,等判决吧!”
宁怀舟有心想趴在桌子上睡一觉,但姿势限制,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坚硬的椅子上,听着法庭上控方和己方律师的交锋,演的还挺像回事,他暗暗评价。
这场审判的结果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法庭上的一切不过是走个过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最终的归宿。察觉旁听席上有道强烈的视线,宁怀舟目光转过去,是昨天夜里刚见过的脸,他曾经的好友,殷衡。
宁怀舟视线平淡地扫过,眼中丝毫不起波澜,从他被发现是Omega的一刻,曾经的朋友、长辈就注定要换成另一种身份。
殷衡探监选的不是时候,他显然不是走正规渠道进来的,竟然直接进了囚室。夜里十一点,宁怀舟当时已经睡下,又从床上无奈地坐起来,叹了口气,“你怎么进这里也不敲门?”语气跟他在学校时面对堂而皇之进入他的房间的殷衡没什么区别。
殷衡没开灯,黑暗里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应当是来质问的,只是语气平铺直叙,听不出半点情绪,“从你半路转进南陆军事学院开始,我们当了三年同学,一年战友,认识六年,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是omega。”
宁怀舟靠在床头,把被子往上提了提,他没有一点身为囚犯的自觉,弯起眼睛冲殷衡笑了笑,“这个没关系吧?难道你是因为我之前是beta才和我交朋友的?”
“如果我早知道......”殷衡嗓音沙哑,只说了半句就停住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他闭了闭眼,恢复了平时的模样,“Omega未在保护协会登记且伪装性别混入军营是重罪,按理要分配进慰问队服役终生。”他看着坐在床上面色不改的宁怀舟,“你上学时所有文化课都是满分肯定知道后果,我就不多说了。医疗部拿你信息素进行匹配,发现你几乎和所有alpha的契合度都是百分百。”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等级越高的alpha信息素的浓度也越高,相应的也越难有适配的Omega,帝国这些年跟撞了大运一样,远超评定等级的alpha接二连三地出现,但相应的Omega却一个也没有。
先不说高等级Omega与alpha的融合能帮助对方突破这件事。从更实际的角度来看,往远了说,高等级的alpha没有适配的omega留下的后代往往会降级。往近了说,尽管有抚慰剂的存在,但高等级的alpha在易感期时还是更倾向于接受Omega信息素的抚慰。
宁怀舟的测评结果一出,有高等级alpha的那几大家族几乎要疯,一个精神力极高、身体素质优越、信息素契合度百分百的健康Omega,足以引起众人的争抢。
殷衡想起了自己的家族,沉默了会儿才继续说道:“现在几大家都在争取让你保释,我......我父母也,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尽力争取。”
他说的没头没尾,宁怀舟却听懂了,笑着摇了摇头,他一向温柔,嗓音平缓如水,这会儿却近乎直白地直指核心,目光清澈地似乎能倒映出人心,“去你家被关起来,然后负责在你易感期时给你泄欲、给你生孩子吗?”
殷衡嗓子仿佛被堵住,他有点恼怒,想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想说我不会这么对你,想说去我家总还有我护着你、总比你去其他人家里像个物件一样好,还想说去我家难道不比你去慰问队当军妓强吗?然而他想起在战场上开着机甲自由翱翔的宁怀舟,想起他训练时撕下了温柔的外衣、锋锐无匹的样子,想起他专注地看着星图时的神情,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宁怀舟反倒反过来安慰他,“我并没有一定要上前线的欲望,只要留在军队里就好,去慰问队就去吧。”他右手抚上左手无名指,仿佛那里有个看不见的戒指一样。殷衡知道,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看现在的情况,我大概率会被发配到第一军,原本我想要去第一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现在咱两说不定很快就能继续当同事了。”最后,他开了个玩笑。
殷衡却笑不出来,哑声质问,“你知道去慰问队意味着什么吗?在那里,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只要有使用权限的人就能随便上你,只要不死,随便怎么玩你都没人管。”
“而且由于你的特殊体质,你这个等级的Omega,随便跟哪个alpha结合,生的孩子等级都不会太低,你连避孕栓都不会有,随便谁都能让你怀孕。”
宁怀舟皱了皱眉,这的确是个麻烦,他没想到连避孕都不给,不过......他捏了捏自己左手无名指,思绪飞转,反正高等级AO极难孕育孩子,更何况他体质确实足够特殊,这个概率低到可以忽略,就算真的有了,那跟他也没有关系。
殷衡看他脸色就知道他主意未改,阖眼再次睁开后,已经变回了他面对大多数人时的冷淡模样,“我会把你争取到第一军高级慰问队,这是我以朋友的身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之后我会负责给你开苞,你的调教也会由我接手,我不会心软,你最好做好准备。”
宁怀舟收回思绪,法庭上的争辩已经结束,陪审团一致宣判有罪,之后的量刑也不出所料。幸好他是孤儿,没有家人可以连累,而关于本人的结果,果然是到第一军高级慰问队服役终生。
这个判决也并不难想,第一军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全员Alpha组成,高层几个将领更是精英中的精英,等级高的吓人。然而第一军高级慰问队这一届连一个可以用的Omega都找不到,易感期只能靠硬抗。
帝国几个家族整天提心吊胆怕继承人发疯,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一个适配的omega,不能独占的话,将他调去慰问队使用也是一个办法。
宁怀舟身后的法警将他的手铐从椅子上解下,压着他走出法庭,庭外阳光明媚。
帝国首都南陆星是一颗十分宜居的星球,全年温度适宜,白日里的天空是清澈的蔚蓝,恒星高悬天际,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而这里的夜晚,则有双月悬挂,如弯钩的一般的洁白月牙相对悬于天际两侧,如烟的般的云雾缭绕在周围。
这两颗行星因为运行轨迹的关系,每一年都会有一天交汇的日子,从南陆星上望去,它们会奇妙地交合在一起,凑成一个美丽的环形,环中漂浮着梦幻般的雾气。这一天也是南路星重要的节日,更是年轻人心里的表白圣日,传说在双月相遇的日子里向心上人表白,便有机会得到祝福,从此相伴一生。
在接受调教之前,宁怀舟还需要最后做一次体检。他走在法警身旁,脚步轻快,锁在镣铐中的双手交握,两只无名指无意识地摩擦着,那里的确曾经有一枚戒指,带上不足一年,摘下时连印记都没来得及留下。他没对殷衡说谎,他确实没有必须要上前线的想法,他只是想去第一军,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明天就是无忧节了吧?”
年轻的法警疑惑地看着身边漂亮的囚犯,一时有些懵,到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关心节日?简直让人怀疑,他不是要赶往肉眼可见的可怕未来,反而是去赴一场故人迟来已久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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