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远停了下来，脱力般蹲了下去，勾着脑袋缩成一团。

小狗崽从他怀里掉了下来，在地上乱爬着，哼哼唧唧地叫着，是在寻找自己的母亲。

但它太弱小，什么也做不到。

在回楚宅的路上，与楚臻同车的时间洛雪尽觉得格外漫长。

有限的空间里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半个人远，在窄小的车内一股来自于楚臻的檀香味漫开，浸染了洛雪尽的发丝、衣物，看似温和实则强势地笼罩住他的一切。

洛雪尽额头贴着车门，脸一直朝着窗外的方向，一副已经睡着了拒绝交流的姿态。

不过即使他没睁眼，也能感觉到身边人那一身无法忽视的气势及偶尔飘过来的视线，耳边时不时响起佛珠碰撞的声音。

洛雪尽的手放置在腹部，隔着衣物感受着那把楚竹生亲自打造的木梳，就这么强忍了一路。

也幸好楚臻没开口跟他说话，不然他还装不下去，但到了地方后他佯装揉眼睡醒，对上楚臻那似笑非笑的眼，就知道他早就看穿了自己。

“弟妹，到家了。”

“……”

洛雪尽也不在意他怎么想的，无视他伸过来搀扶自己的手，自己下了车，正要抬脚往里走，却看见楚宅正门不复往日气派，挂着白灯笼，贴着挽联，摆着花圈。

楚家这是……为楚竹生准备的？

洛雪尽难以置信，待细看，果然，花圈上的赠条写的根本不是给楚竹生，而是别的楚家人，更让他震惊的是死者似乎不仅一个。

“葬礼今日已经办完了，这些东西都可以撤了。”楚臻停在他身边，对着下人淡淡道，“现在都提倡丢弃糟粕旧俗，也就没必要还遵循什么七七四十九日的守丧期，晦气。”

说到最后两个字，楚臻语气里多了一种讽笑，等转头对上洛雪尽错愕的目光后，他狐狸眼一眨又如常那般随和亲近，让人觉得刚刚只是一种错觉。

“弟妹，我为你准备了新的房间，用心置办了很多东西，我带你去看，可好？”

洛雪尽撇过脸，毫不领情：“不需要。”

他从下人手中拿回自己收拾出来的箱子，径直往原来楚竹生的住处去了，这次他没有迷路，看见了那片熟悉的竹林。

竹林无人打理，积累的落叶堆了厚厚一层，底下的腐败了发黑，新生出来的也发黄，不再葱郁。

当进到同样从没有被打扫过的潮闷落灰的屋内，洛雪尽已经不意外了，本就没有对楚家抱过什么期待。

洛雪尽抚着落灰的桌子，仿佛还能看到楚竹生坐在桌边喝茶，然后温柔地唤着他“小雪”。

洛雪尽将箱子放置在桌上打开，捧出首饰盒，撬开暗层，确认玉牌和钥匙还在。

他没忘记要去当铺赎回楚竹生送给自己的首饰。

楚宅变故太大，后续事情发展难以预料，洛雪尽想趁现在还能出去就把这件重要的事做完。

他一把将玉牌和钥匙都藏在衣服内层，快步进到里屋，按照记忆从拔步床的暗格里找到了那对红色耳坠，打算拿去卖掉赎首饰。

这种楚家给他强行打下印记的东西，卖掉就卖掉了，留着都嫌晦气。

他从侧门偷溜出去，手里攥着当铺的票，找到了地方。待首饰到了手里，他的一颗心才渐渐落回，然后又去钱庄看了一眼。

很惊讶，楚竹生给他留下来的财富比他想象中要丰厚，足以让他在这个世界挥霍一辈子。

但洛雪尽没有动，珍惜地把首饰也放在一起，回了楚宅。

“二少夫人，您回来了。”门前多了个面生的下人，她垂着脑袋，恭恭敬敬不失一分礼数，没有问洛雪尽去了哪里，似乎一清二楚特意等着他回来，“大少爷请您去用晚饭。”

洛雪尽越过她：“不去。”

下人没多说一句，跟着他到了屋里，让里面在打扫的人去厨房端饭。

洛雪尽微微皱眉，看一眼那个走出去的下人，又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我们是大少爷派来伺候您的，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原来的人呢？”

“他们另有去处。”下人滴水不漏地答。

显而易见，这两个人都是楚臻的人。

洛雪尽心里不太舒服，晚上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说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

下人强跟着他：“很危险，我不能让您一个人。”

“在楚宅里能有什么危险？”洛雪尽一问，对方又不说话了。

他有点生气，但也不想把脾气撒在下人身上。

她们不过是听命于楚臻。

洛雪尽只能随便走了走，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一路看到的变化。

白事用物都撤了下去，楚宅貌似与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可细看哪哪都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