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城那间依旧被他们鄙夷为“猪圈”的客栈上房,秦王朱樉一脚踹翻了房间里唯一一张还算顺眼的凳子,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妈的!气死老子了!什么玩意儿!”他叉著腰在屋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那破村子!那帮刁民!一个个都他妈的是戏精转世!还有那个管事的,满嘴跑马车,什么时疫太岁?骗鬼呢!”
晋王朱棡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他坐在炕沿,拳头攥得紧紧的:“最可恨的是那个酸腐秀才!一口一个之乎者也,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勤勉持家』?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本王?!要不是怕暴露身份,老子当时就想抽刀砍了他!”扶苏那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说教嘴脸,让他觉得比吃了苍蝇还噁心。
“还有那个疯婆娘!”朱樉立刻接上,仿佛找到了更大的发泄口,声音都尖利了几分,“那个穿得里胡哨、说话嗲声嗲气、眼睛恨不得长到头顶去的娘们!吕茶?是吧?什么玩意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还敢对著本王拋媚眼?我呸!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搔首弄姿,伤风败俗!这穷乡僻壤怎么尽出这种奇葩?!”
兄弟二人越骂越气,將平山村的“刁民”尤其是扶苏和吕茶,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了无数遍。昂贵的细瓷茶杯又被摔碎了一个。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们接连两次在一个穷村子面前吃瘪的屈辱和愤怒。
骂累了,两人喘著粗气坐下,房间里暂时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沉默了片刻,朱棡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狠厉,他猛地抬起头:“二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算了!”朱樉吼道,“老子咽不下这口气!等回了京,俺非得调一卫兵马过来,平了那破村子不可!”
“糊涂!”朱棡打断他,“若父皇真可能在那里,你调兵去平了?是想弒君弒父吗?!”
朱樉被噎了一下,悻悻道:“那…那你说怎么办?那村子邪门得很,明著去被糊弄,偷偷去又被发现,难道就这么干看著?”
朱棡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著外面县城萧条的街道,眼神闪烁:“明著去,偷偷去,都试过了,不行。那就…再来一次更隱秘的!隱秘到让他们根本察觉不到!”
“怎么个隱秘法?”朱樉凑过来。
朱棡转过身,压低声音,眼中闪烁著阴谋的光芒:“他们不是警觉吗?不是有村民放哨吗?那我们就等!等一个他们绝对鬆懈的时候!”
“什么时候?”
“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朱棡道,“而且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人睡得最死!咱们这次,不带护卫!就咱俩!换上夜行衣,蒙上脸!”
朱樉眼睛一亮:“就咱俩?能行吗?”
“怎么不行?”朱棡自信道,“咱们虽不如军中斥候,但小时候也没少跟著侍卫练过攀爬潜行!对付一帮泥腿子,足够了!咱们不从山路走,容易有动静。找一条他们绝对想不到的路!”
“什么路?”
“河道!”朱棡吐出两个字,“我白天观察过,有一条小河从山后流过,离村子不远!咱们趁夜沿河道摸过去,从水下接近!这大冷天的,他们绝对想不到有人能泡在冷水里摸过来!”
朱樉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泡…泡冷水里?老三,这…”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朱棡咬牙道,“要想弄清真相,就得下点本钱!咱们准备些油布,把衣服和火摺子包好顶在头上,身子泡水里慢慢挪过去!等到了村子下游岸边,再找机会溜上岸!”
他继续完善计划:“上岸后,直接摸去村里看起来最像样、或者最偏僻的几处房子!尤其是那个管事住的,还有那个酸儒和疯婆娘住的地方!听听墙角,看看里面到底住的什么人!说不定就能听到什么秘密!或者,直接找个落单的村民,捂住嘴拖到暗处逼问!我就不信,严刑之下,还能问不出真话!”
朱樉听著这大胆又狠辣的计划,先是惊讶,隨即脸上也露出兴奋和狠色:“好!就这么干!老子倒要看看,那破村子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是让老子知道他们是在耍样…哼!”他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此事需绝对保密!”朱棡叮嘱道,“护卫也不能说!就你我二人行动!准备好水靠、油布、匕首、迷药!再弄点烈酒暖身子!明晚…不,后晚子时过后动手!务必一击必中,揭开这平山村的鬼画皮!”
兄弟二人此刻同仇敌愾,被戏耍的愤怒和探寻真相,或许还有在父皇面前表现的渴望压倒了对寒冷和危险的恐惧。他们详细地推敲著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幻想著深夜潜入、发现惊天秘密、然后將那些可恶的村民尤其是扶苏和吕茶踩在脚下狠狠报復的场景。
却全然不知,他们这番“周密”的计划,所要面对的,远不止是一个普通的穷山村和几个“刁民”。他们试图窥探的,是一个足以让整个大明王朝都为之震颤的秘密。而冰冷的河水,或许將是他们此行最小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