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县城里挨了两天“猪食”的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实在是忍无可忍,也等得心焦。两人一合计,决定不再大张旗鼓,换上寻常富户子弟穿的细布袍子,只带了四五个身手最好、模样最不起眼的贴身护卫,趁著天色刚蒙蒙亮,悄悄出了县城,再次朝著平山村摸去。
这一次,他们学乖了,不再走官道,而是绕著田间小径、山脚野路,试图从村子侧面或者后方不易察觉的地方靠近。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平山村村民的警觉性,或者说,低估了这片土地对他们这些“外人”的敏感度。一个起早去山坳里砍枯枝的老汉,远远就瞧见了几个鬼鬼祟祟、衣著虽不华贵但明显与村里人格格不入的身影,正试图从后山的小路往下溜。
老汉心里一咯噔,想起前几天来的那队官爷和朱先生的紧张模样,也顾不上砍柴了,扔下柴刀,抄近路连滚带爬地就往村里跑,气喘吁吁地直奔朱明住的地方。
“朱…朱先生!不好了!又…又来了!”老汉扶著门框,上气不接下气。
朱明刚起床,正琢磨著开春育种的事,闻言一愣:“谁又来了?王老汉您慢点说。”
“就是…就是前几天那伙官爷!俺瞧著像!人少了,没骑马,穿得也普通了点,但那股子劲儿错不了!正从后山那边摸过来哩!”王老汉急道。
朱明一听,脑袋都大了:“我靠!没完了是吧?!怎么又来了?!”他真是服了这两个紈絝子弟了,这穷村子有什么好惦记的?难道真是閒出屁了?
他赶紧跑去敲朱元璋的房门:“老朱!老朱!快醒醒!你那俩…你那俩远房侄子又来了!这次学精了,偷偷摸过来的!”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朱元璋显然早就醒了,脸色比锅底还黑,低声骂道:“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属狗皮膏药的?还黏上了!真是欠揍!”
朱明没空琢磨老朱这骂儿子般的语气,急道:“现在咋办?您可不能露面!赶紧的,老地方,柴房躲躲!”
朱元璋哼了一声,虽然极度不爽,但还是知道轻重。他二话不说,再次熟门熟路地钻进了那堆满杂物的昏暗柴房,嘴里还不住地低声咒骂:“小兔崽子…等咱回去…扒了你们的皮…”
朱明安排好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再次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挑战。他想了想,对王老汉说:“您去,悄悄告诉村里几个机灵的小子,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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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朱樉和朱棡带著护卫,小心翼翼地摸到了村子边缘。看著眼前寂静的、仿佛还没甦醒的村庄,两人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老三,你看,没啥动静,肯定没人发现咱们!”朱樉有些得意。
朱棡却更谨慎些:“二哥,不可大意。这村子邪性得很。咱们分头看看,找找有没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或者…像父皇的人。”
就在他们准备分散开时,突然,村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狗叫声!紧接著,几个半大的孩子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边跑一边喊:
“不好啦!张婶子家的老母猪又跑出来拱菜地啦!快来人啊!”“李叔!李叔!你家的驴惊了!往村口跑啦!”“王婆婆!您快回去看看!您家灶房好像冒烟了!是不是忘了熄火!”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村子仿佛瞬间“活”了过来,鸡飞狗跳,人声嘈杂,村民们似乎都被突如其来的“家务事”给吸引了注意力,纷纷从家里跑出来,有的去追猪,有的去拦驴,有的急著回家看灶台…恰到好处地堵住了朱樉朱棡他们可能探查的几条小路,形成了一道混乱却有效的人墙。
朱樉和朱棡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搞得有点懵,站在哪里都觉得碍事,差点被一个急匆匆跑过去追驴的半大小子撞到。
“妈的!这什么破村子?怎么天天出事?”朱樉烦躁地骂道。
朱棡眉头紧锁,看著眼前这看似自然实则巧合得过分的混乱,心中的怀疑更甚。
就在这时,朱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脸上依旧带著那副谦卑又惶恐的笑容,额头上甚至还逼真地冒出几点汗珠:“哎哟!二位…二位公子!您们怎么又来了?!还是从后山?这多危险啊!村里正乱著呢!可別再衝撞了您二位!”
朱樉没好气地道:“少废话!你们这村子怎么回事?又是时疫又是走水又是猪跑驴惊的?到底搞什么鬼?”
朱明苦著脸,一拍大腿:“哎呀!公子您有所不知啊!我们这村子…唉!风水不好!流年不利啊!自从入了冬,就没消停过!您二位贵人上次来说有时疫,其实…其实是村里请了跳大神的来看,说是衝撞了太岁,这才诸事不顺!您二位贵人气息重,可不敢再沾染这些晦气了!快请回吧!”
他又祭出了“封建迷信”大法。
扶苏不知何时也闻讯赶来,听到“跳大神”、“衝撞太岁”之类的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上前对著朱樉朱棡又是一揖:“二位大人!子不语怪力乱神!村中诸事,皆因懈怠懒惰、管理无方所致,岂可归咎於虚无縹緲之太岁?当务之急,应劝导村民勤勉持家,修缮篱笆,规范畜养,而非…”
“停!”朱樉现在一听到扶苏开口就头疼,立刻打断他,“谁问你了?一边去!”
吕茶也扭著腰出现了,她看到朱樉朱棡换上了普通衣服,但料子看著还是不错,容貌也英俊,立刻又来了精神:“哎呀,两位公子哥,怎么又来了?是不是捨不得妹妹我呀?不过这村子確实邪门,穷山恶水的,配不上二位。要不,跟妹妹我去县城玩玩?我知道有家酒楼…”
朱棡看著眼前这三人:一个满口胡诌的管事,一个之乎者也的酸儒,一个疯疯癲癲的痴…再加上这混乱不堪的村子…他原本坚定的想法,不禁產生了一丝动摇。
父皇…真龙天子…会待在这种地方?跟这些人在一起?这听起来比父皇假死本身还要荒谬!
难道真是大哥想多了?还是这村子只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抗拒外人?
朱樉更是早就没了耐心,拉著朱棡的胳膊:“老三,走吧!我看这鬼地方除了穷和晦气,啥也没有!再待下去,俺怕俺也染上疯病!”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朱棡又扫了一眼混乱的村庄和眼前这三个“奇葩”,最终咬了咬牙,沉著脸对朱明道:“既如此,你好自为之!若再有什么『晦气』事传到县城,休怪官府不客气!”
说完,他拉著朱樉,带著护卫,在一片鸡飞狗跳和吕茶“哎別走啊”的呼喊声中,再次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平山村。
看著他们远去的背影,朱明再次长长鬆了口气,感觉心力交瘁。糊弄这俩二世祖,比搞扶贫项目还累!
柴房里的朱元璋听著外面动静平息,这才黑著脸走出来,对著朱樉朱棡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俩废物点心!这点阵仗就嚇跑了?还敢怀疑老子?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