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著雪沫子,敲打得窗户纸噗噗作响。平山村的冬日,户外活动几乎绝跡,村民们大多窝在炕头节省体力,也节省柴火。
朱元璋揣著手从屋里出来,打算去看看那日救回来的年轻人情况如何,一眼就瞧见村中空地上,朱明正撅著个屁股,半个身子探进那个巨大的“铁疙瘩”——越野车里,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朱专员!”老朱提高嗓门,寒风立刻灌了他一嘴,他咳了两声,“你搁这个铁疙瘩里头翻啥宝贝呢?外面冻掉下巴頦了,快进屋烤烤火吧!”
朱明恍若未闻,依旧埋头苦干,车里传来叮铃哐啷的翻找声,偶尔还夹杂著他几句模糊的嘟囔:“嘶……我记得就放这儿了啊…驾驶座底下…哪儿去了…”
朱元璋皱皱眉,这朱专员有时候是有点痴劲。他跺了跺脚上的雪,凑近了几步,想看看究竟。这时,徐达也闻声从旁边屋子出来,见状便也站到了朱元璋身边。
两人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揣著手,呵著白气,看著朱明在那个他们始终觉得不可思议的铁壳子里倒腾。
“该说不说,”徐达低声道,“朱专员这『车』,里头是真能装,跟个百宝囊似的。”他们见过朱明从里面拿出奇奇怪怪的药箱、亮得嚇人的手电筒、压缩得硬邦邦的乾粮,还有那把锋利无比的工兵铲。
朱元璋嗯了一声,目光却没离开朱明的动作。
突然,朱明发出一声压抑的欢呼:“找到了!”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驾驶座底下拖出几个小小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牛皮纸袋,纸袋边缘有些磨损,还沾了点灰尘。
他如获至宝地將这几个小袋子捧在手里,跳下车厢,脸上洋溢著兴奋的光芒,鼻尖和耳朵都冻得通红也浑然不觉。
“找到啥了?值得你这般猴急?”朱元璋忍不住问道,目光落在那几个乾瘪的纸袋上。
徐达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朱明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凑近两人,双手举著几个袋子,压低声音,仿佛怕被风吹走了秘密:“老朱,徐管家,这可不是普通东西。这是…能改变整个大明的好东西!”
“改变大明?”朱元璋瞳孔微缩,神色顿时严肃起来。徐达也挺直了腰背。他们深知朱明来歷神秘,拿出的东西往往有奇效,他既如此说,绝非虚言。
“这是何物的种子?”朱元璋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指著那纸袋,“若真有如此神效,为何俺…为何我等从未见过?”
朱明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一个纸袋,露出里面一些或椭圆或扁圆、乾巴巴其貌不扬的块茎和籽粒。
“来来来,烤火边说,別把我这宝贝冻著了!”他引著两人进屋,围在炭盆边。
他將纸袋里的东西倒在手心几颗,展示给两人看:“这个,黄褐色外皮,芽眼多的,叫土豆,也叫马铃薯。这个,红皮或者黄皮,长条状的,叫红薯,也叫地瓜。还有这几个,是南瓜种子。”
朱元璋和徐达瞪大了眼睛,仔细瞧著那些“种子”,实在看不出有何神奇之处。
朱明看著两人怀疑的神色,也不卖关子,直接拋出了重磅炸弹:“老朱,徐管家,你们可知如今大明上好的水田,一亩地能產稻麦几何?”
“若遇丰年,精耕细作,江南肥田,一亩或许能收两三石米麦。”徐达沉吟道,朱元璋也微微点头,这已是极高的產量。
朱明伸出两根手指,又觉得不够,再加上几根,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这土豆和红薯,若是种好了,不算顶尖的田地,一亩地,轻鬆產出十石以上!甚至…二三十石也並非不可能!”
“多少?!”朱元璋猛地站起身,膝盖差点撞翻炭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声音都变了调!徐达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手一抖,鬍子差点揪下几根来:“十…十石?!朱专员,此话当真?!这…这岂非天方夜谭?!”
一石约等於一百二十斤,十石就是一千二百斤!这数字对他们而言,完全是顛覆认知的存在!大明如今的平均亩產,能有三四石已是谢天谢地!
“千真万確!”朱明语气无比肯定,“这东西耐旱、耐瘠薄,山坡地、沙土地都能种,不挑地方!而且浑身是宝,人能吃,猪也能吃,顶饿!这南瓜,產量也高,藤蔓还能餵牲口!”
他顿了顿,看著震惊得无以復加的两人,又拋出一个信息:“老朱,徐管家,你们没见过不奇怪。这土豆…据我所知,大概要等到万历年间,才会从海外传入大明。”
“万…歷?”朱元璋愣住了,这是他孙子辈的年號!这是…百年后的东西?!徐达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是统帅过千军万马的大將军,太明白粮食意味著什么了!有了这等亩產数十石的神物,天下哪还会有饥荒?哪还需要为军粮发愁?百姓能吃饱,江山何愁不稳?!
朱元璋死死盯著朱明手心里那些乾巴巴的“种子”,眼神如同在看传国玉璽!他的手微微颤抖,想要去触摸,又怕碰坏了。
他脑海中仿佛已经看到了漫山遍野鬱鬱葱葱的作物,看到了堆满粮仓的金黄果实,看到了天下百姓再无饥饉之色的笑脸…
这小小的、不起眼的块茎和籽粒,其价值,远胜过了金山银山!“此物…此物…”朱元璋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有些沙哑,“可能在此地种活?”
朱明慎重地点点头:“应该可以。它们適应性强。开春雪化了,我们找块地试种!若是成功了…”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三人目光交匯,炭盆的火光在他们眼中跳跃,映照出的是一片足以照亮整个大明未来的金色希望。
屋外寒风依旧呼啸,屋內却因这几颗小小的种子,变得无比灼热。朱元璋和徐达的心,彻底被这神种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