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晚之后,森川开始不自觉地留意报纸上关於莱昂內尔的新闻。早餐时每当看到这些报导,
他的嘴角就会不自觉地上扬,仿佛那些成就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这位合眾联盟副会长似乎甘愿冒著身败名裂的风险,也要以普通教友的身份在双龙市等离子团教会默默付出。
没人能想到,一个联盟的高官竟然会如此全心全意地投入边缘教区的社群团体一一每当閒暇,
他便会褪去联盟制服的威严,换上朴素的白色长袍,在烛光摇曳的教堂里为受伤的宝可梦包扎伤口,或是耐心地教导託管在教会中的孩子们认字。
这种超越立场的坚守,据说使得等离子团的七贤者都为之倾佩,他们或许隱约察觉到什么,却又被那份真挚所打动。毕竟,在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里,能够將偽装演绎得如此真实的人,反而更能令人信服。
当森川在运输部年会上真正见识到莱昂內尔的能量时,才明白那份从容从何而来。
那些对普通职员颐指气使的课长们,在莱昂內尔面前恭敬得像变了一群人。而那位“教会叔叔”只是温和地笑著,在路过他时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
森川从未想过要利用这层关係谋取什么。但当儿子被推荐进入家附近那所更好的私立中学时,
他还是特意约莱昂內尔去了车站旁的小酒馆。
他刚要开口道谢,对方就轻轻摆手制止了他。
“不用为此事向我道谢。”副会长打断了森川的鞠躬,“孩子们能幸福地成长,不就是我们奋斗的意义吗?”
昏黄的灯光下,森川注视著对方眼里跳动的光芒。
那一刻他突然看懂了,这个男人公文包里装著的不是权力,而是比教堂彩绘玻璃更璀璨的理想。
“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在联盟提拔你吗?”
在酒会的包间里,微的莱昂內尔搭著森川的肩膀。水晶吊灯的光映在他的银灰西装上,仿佛金属的反射。
“因为现在的联盟就像这杯酒。”他晃动著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早就变质了。”
森川握紧酒杯,听著这位副会长描述他的理想:一个没有宝可梦对战、没有阶级压迫的新世界。教会里那种互帮互助的氛围,將会扩展到整个合眾地区。
“到时候—”莱昂內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醒,“像你这样勤恳的人,才配掌握真正的权力。”
后来,每当开著联盟的公务车经过教堂,森川都会默默地摇下车窗。
在风里飘来的讚美诗声中,他能分辨出稜子温柔的嗓音和小百合银铃般的笑声。
这份寧静值得他用沉默来守护,即使是用最丑陋的方式一一比如故意在运输日誌上漏记某些物资的流向,或者对车库角落里偶尔多出来的陌生车辆视而不见直到某个雨夜,他在后视镜里看见莱昂內尔被押上警车的背影。
雨刷器机械地摆动著,却怎么也擦不净挡风玻璃上流淌的雨水。
梦境如同玻璃般碎裂了一地那个夜雨里看到的场景並不是噩梦一一莱昂內尔被捕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联盟內部蔓延。据传,那位新上任的合眾冠军亲自带队,以“间谍罪”將这位备受爱戴的副会长押入大牢。
比这更可怕的是教会的变化。
温和的“教会叔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神锐利的新领袖。教会也不再像一个温馨的集体,更像是一个正在整军备战的营地,互助的聚餐变成了激昂的集会,温和的教义被替换成了对宝可梦联盟的仇恨。
“他们抓走了我们的兄弟!”
“联盟必须付出代价!”
不时有人站起来高喊,拳头砸在桌上,震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溅到森川的手背上,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森川呈站在人群中,听著四周的怒吼,却忽然觉得陌生·
“我们需要你。”
恍愧之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將他拉回现实,
等离子团的那位新任高层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劈斩司令般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剖开他的偽装对方看中的无非是他在联盟的职务,想要利用他製造事端。森川本能地想要拒绝一“这次行动的目標是合眾联盟的新任冠军一一你应该也想为副会长復仇吧?”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击中胸口。
莱昂內尔的面容突然浮现在眼前一一那个雨天里向他伸出的手,酒馆灯光下温和的笑容,还有那句“像你这样勤恳的人,才配掌握真正的权力”。
万籟俱寂间,森川只能听见自己乾涩的声音“..—好。”
他甚至没有听到那个高层提出的酬劳森川本想独自承担这一切。
可当他深夜回到家,发现妻子和女儿就站在玄关,眼神坚定地望著他时,他才知道,她们早已从教会的其他人口中听说了计划。
“我们是一家人。”稜子的手紧紧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肤。
不知是受教会狂热气氛的感染,还是出於女性本能的直觉,她的力道大得惊人。
“无论去哪里,我们都要一起。”
她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丈夫正在被受命去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
儿子上学在外,女儿小百合安静地站在母亲身侧,怀中正紧抱著那只已经痊癒的滚滚蝙蝠。
等离子团对教眾持有宝可梦的要求並不严苛,这些年过去,小傢伙的饲养权早已转到了稜子名下,此刻正温顺地蜷缩在小百合的臂弯里。
“爸爸。”小百合轻声说,“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森川想说“这太危险”,想说“你们不该参与”,可当他看到女儿的眼神时,这些所有的话都硬在了喉咙里。
一切又仿佛从来都没有变过一一眼前依然是那个在公园沙坑里,不顾一切保护弱小生命的小女孩;而稜子,也依然是那个会为家人付出所有的母亲。但这一切,又仿佛遭到了某种扭曲森川呈深吸一口气,在这静謐的夜色中,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他总是工作繁忙,却又没有多少成就,受人恩惠,却总是无力报答,既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也无法成为一个可靠的朋友,但教会里那些讚美诗般的快乐时光,让他和他的家人在善恶的分岔路口別无选择。
哪怕向著那个方向迈出脚步之后,他们都將一同踏入黑暗。
“所以呢?你所谓的“意外情报”究竟在哪?”
露娜不耐烦地抖动著手中的文件,纸张发出哗啦的声响。
她挑眉看向侦探:“森川一家受教会和莱昂內尔影响决定行刺一一这和我们掌握的情况完全吻合。话说到底,一个普通司机能接触到的情报能有多大的价值?”
“要我说,这里面最让人意外的,就是森川的那个儿子从头到尾都与此事彻底无关了。”
搜查科探员隨手翻开档案的某一页一“那个少年正在最叛逆的青春期,不久前才通过学校的考核,从红豆杉研究所领养到初始宝可梦好像还是水水獭来著,总之满脑子都是成为训练家的梦想。他对等离子团那套『解放精灵”的理论之以鼻,甚至不知道家人参与了教会活动。”
这实在是讽刺。
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父母和妹妹即將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不知道这个家正在分裂,更不知道他所憧憬的“成为训练家”的梦想,在等离子团的教义里,早已是一种理应唾弃的罪行。
“双龙市的教会据点也已经人去楼空了。”君莎接过话头,手指轻即著桌面。
“虽然莱昂內尔曾是该教会高层是个新发现,但关於他的继任者维吉尔”她翻开另一份档案,“这名等离子团干部在爆炸案前就销声匿跡了。莫非你找到了追踪他的线索?”
“不。”雨果说道,“这份证词中最重要的,是那箱被莱昂內尔刻意掩盖的“废弃文件”。”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侦探缓缓起身,手指点在证词记录的中间位置:“联盟再严苛,也不可能为几份过期文件开除职员。那么问题来了一”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机密,需要在雨夜由一名司机单独押运?又为什么一位副会长能够如此轻易地將此事压下?”
他转向君莎,声音快速而坚决:“立即联繫格洛里亚,查证两件事:第一,近期是否有涉密级別的联盟高官失踪;第二一一”
雨果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立刻提审原副会长莱昂內尔·斯科拉托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