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6月8日的四九城,闷热得像个蒸笼。军委作战室的铁皮吊扇吱呀作响,却驱散不了室內凝滯的热气。陈樾站在巨大的猴子(越楠)战场沙盘前,汗水顺著他的太阳穴缓缓滑下,在深绿色的军装领口洇出一片深色痕跡。沙盘上密密麻麻插著红蓝两色的小旗,代表著南北猴子双方犬牙交错的战线。他拿起一根铝製教鞭,金属尖端在沙盘边缘无意识地敲击著,发出清脆的“噠噠“声,与墙上掛钟的秒针走动奇妙地同步。
“僵局啊...“陈樾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是许久未喝水。沙盘上,代表北猴子的红旗已经像触手般延伸到南猴子腹地,而代表鹰酱军的蓝旗则龟缩在西贡、峴港等几个主要城市周围,像几座孤岛。角落里,一个戴著黑框眼镜的年轻参谋正在整理最新的战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作战室里格外清晰,他时不时推一下滑落的眼镜,镜片上反射著作战地图的微光。
陈樾闭上眼睛,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1971年停战时西贡街头挥舞的旗帜,1975年北猴子坦克衝进总统府大门,然后是1979年边境线上隆隆的炮声...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闪回,像一部快进的纪录片。作战室的吊扇在头顶缓慢旋转,投下晃动的阴影,却带不来丝毫凉意。窗外知了的鸣叫声穿透玻璃,与室內电报机的“滴滴“声交织在一起。
6月15日凌晨三点,集成电路研究中心二楼的办公室依然亮著灯。桌上摊开著几十份关於猴子的情报资料,有的纸张边缘已经捲曲发黄,显然是被人反覆翻阅过。陈樾的钢笔在稿纸上快速移动,墨水不时晕染开来,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蓝色云朵。他时不时停下来,用拇指按压太阳穴,那里已经隱隱作痛。窗外,一只飞蛾不停地撞击著玻璃,发出轻微的“砰砰“声,翅膀上的鳞粉在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
“必须维持南北分治...“陈樾写下最后一个句號,手指沾上了未乾的墨水,在纸面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指印。报告足足有二十页厚,封面上用红笔標註著“绝密“二字,墨跡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晕开。他站起身活动僵硬的颈椎,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这才发现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远处传来早起小贩“豆浆油条“的叫卖声,在晨雾中显得飘渺而不真实。办公桌上的菸灰缸里,十几个菸蒂像凋谢的朵般堆叠在一起。
三天后,军委地下会议室的通风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室內烟雾繚绕,十几位白髮苍苍的老將军围坐在红木长桌旁,他们胸前的勋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將校呢军装散发出淡淡的樟脑味。陈樾的报告被依次传阅著,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偶尔有人用红铅笔在页边做记號,铅芯与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一位戴著厚镜片的老將军突然拍案而起,茶杯里的水被震得溅了出来,在桌面上形成一片小小的湖泊。
“这小子说得对!“老將军的声音洪亮如钟,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当年朝鲜不也是这么回事?三八线一划就是几十年。“他的假牙隨著说话上下晃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其他將领纷纷点头,军装上的肩章隨著动作反射出细碎的光芒,像一群停在枝头的金丝雀。角落里负责记录的年轻军官手忙脚乱地更换速记纸,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室內格外清晰。
主持会议的元帅用钢笔轻轻敲了敲桌面,金属与木头的碰撞声让会议室安静下来:“立即上报中央,同时准备与鹰酱方接触。“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白的眉毛下,一双眼睛锐利如鹰。窗外的梧桐树上,一只知了突然鸣叫起来,又很快戛然而止,仿佛也被室內的肃穆气氛所震慑。
7月1日的香港维多利亚港,潮湿的海风裹挟著柴油味扑面而来。一艘掛著巴拿马国旗的货轮缓缓靠岸,船体上的锈跡像伤疤一样触目惊心。陈樾站在码头边一栋灰色建筑的二楼观察点,军用望远镜的橡胶眼罩紧贴著他的眼眶。镜头里可以看到货轮甲板上的水手正在系缆绳,他们的动作熟练而机械,黝黑的皮肤上泛著汗水的光泽。在这些普通水手中,混著三位特殊人物——兔子方联络小组的成员,他们刻意模仿著水手的懒散步伐,但挺直的腰背还是暴露了军人身份。
“开始了...“陈樾放下望远镜,镜片上沾满了他的指纹和细小的盐粒。远处货轮的汽笛声低沉而悠长,惊起一群棲息在防波堤上的海鸥。他注意到码头上有个卖冰淇淋的小贩,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那艘货轮,冰柜上凝结的水珠不断滴落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身后,电报员正在调试设备,真空管的橙色光芒在昏暗的室內忽明忽暗。
8月的西贡正值雨季,鹰酱大使馆的空调系统全力运转,却依然抵挡不住热带潮气的侵袭。中情局驻猴子站长詹森的办公室內,百叶窗將阳光切割成条状的光带。詹森用手指轻轻敲打著桌面,节奏与窗外雨滴落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奇妙地同步,他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不时瞟向墙上的越共活动地图。
“夏国人居然主动找我们合作?“詹森挑了挑眉,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杯沿留下一个模糊的唇印,“这比河內宣布民主选举还不可思议。“他的鹰酱式口音在“民主“一词上刻意加重,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的弧度。
对面的亚洲面孔男子微微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右手无名指上的玉戒指在灯光下泛著温润的光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他说英语时带著浓重的四九城腔,手指间夹著的香菸已经积了长长一截菸灰,隨时可能掉落。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著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桌上的文件微微颤动。
9月1日的西贡街头张灯结彩,新政府的就职典礼正在总统府前举行。陈樾通过加密电台收听著前线发回的报导,耳机里传来播音员刻意激昂的声音:“...阮文绍总统宣誓就职...群眾游行队伍已经通过...“背景音里可以听到喧闹的欢呼声、零星的鞭炮声和军乐队演奏的进行曲。
突然,电台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噪音,接著是急促的猴子语喊叫声和几声清脆的枪响。陈樾的手悬在电台旋钮上方,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几秒钟后,播音员的声音重新出现,比之前更加高亢,几乎要刺破耳膜:“...小股破坏分子已被制服...游行继续...“陈樾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像是第二层肌肤。窗外,一只蝉不知疲倦地鸣叫著,与电台里的喧囂遥相呼应。
10月的峴港鹰酱军基地,夕阳將停机坪染成血红色。一队队鹰酱军士兵正排队登上c-130运输机,他们的靴子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整齐的“咔咔“声,扬起的尘土在斜阳中形成金色的薄雾。基地司令官站在指挥塔上,手中的哈瓦那雪茄已经熄灭多时,菸灰积了长长一截。
“就这样交给猴子人了?“副官不甘心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腰间的柯尔特手枪,枪套的皮革因为长期摩擦而发亮。远处,几名南猴子军官正在接收m48坦克,其中一人不小心启动了引擎,柴油机的轰鸣声惊飞了一群棲息在附近电线桿上的乌鸦,黑色的翅膀在晚霞中划出凌乱的轨跡。
司令官望著最后一架起飞的运输机,机翼在夕阳下闪烁著金属光泽,尾流搅动著潮湿的空气:“这是华盛顿的命令。“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眼角的皱纹在暮色中显得更加深刻,像是用刀刻出来的。基地围墙外,几个猴子小孩正兴奋地向起飞的飞机挥手,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远处的稻田里。
11月的河內,北猴子军事指挥部里气氛凝重。墙上的作战地图刚刚更新,代表南猴子的蓝色箭头比上月增加了三成,像一把把利剑指向北方。一位將军愤怒地將茶杯摔在地上,上好的景德镇瓷器瞬间粉身碎骨,褐色的茶水在地板上洇开,像一幅抽象的水墨画。
“鹰酱人明明要撤了,怎么南猴子反而更强了?“將军的怒吼震得地图簌簌作响,图钉纷纷掉落,在地板上跳动著发出清脆的声响。角落里,年轻的参谋们低著头,铅笔在记事本上无意识地画著圆圈,笔尖划破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窗外传来宣传车的高音喇叭声,播放著激昂的革命歌曲,与室內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与此同时,四九城西山的一个秘密会议室里,几位领导人正在听取最新匯报。投影仪的光束中,尘埃缓缓飘动,像是微型星系在无声运转。当匯报人说到“鹰酱军已撤出70%作战部队“时,一位领导人轻轻点头,钢笔在文件上点出一个深深的墨点,墨水慢慢洇开,形成一个黑色的小太阳。
“保持观察。“他简短地说道,声音在隔音良好的会议室里產生轻微的回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窗外,一片枯黄的梧桐叶飘落在窗台上,在风中微微颤动,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是一张精心绘製的地图。
12月的四九城已经银装素裹,积雪压弯了胡同里的老槐树枝椏。陈樾站在办公室窗前,看著鹅毛大雪无声地落下,將一切骯脏与杂乱都掩盖在纯净的白色之下。桌上的加密电报被镇纸压著,上面写著最新情报:南猴子政府通过土地改革法案,获得农民支持;北猴子內部出现路线之爭;鹰酱军撤离进度已达85%...
“暂时稳住了...“陈樾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玻璃上凝结成雾,模糊了窗外的景色。他伸手在雾气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猴子地图,然后又画了一条分割南北的线,指尖在玻璃上留下湿润的痕跡。水珠顺著这条线缓缓流下,像是歷史的眼泪,最终在窗框处匯集成小小的水洼。远处,新年的钟声隱约可闻,1971年即將到来,而猴子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