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七轮》·第一卷~第2章:
第10节:法院传票
他关掉了评论。但网暴並未停止。他的手机號码被泄露,开始接到无数个陌生號码的来电。有时是无声的沉默,带著冰冷的窥伺感;有时是粗鄙不堪的辱骂,穿透耳膜;有时是模仿法庭审判的戏謔恐嚇…每一个铃声响起,都让他心臟像被重锤猛击,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催债的、质问的、谩骂的…铃声不分昼夜地疯狂响起,像无数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
他不敢接,只能任由那尖锐的铃声在空旷奢华的公寓里一遍遍迴荡,撞击著冰冷的墙壁,也撞击著他越来越脆弱的神经,
他拔掉了手机卡。但网络上的“审判”仍在继续。有人开始“深扒”他的过去,將他早年一些不得志时的落魄经歷翻出来,配上“看,这就是骗子早年的报应!”的標题。有人將他隨手发在社交平台上的、一张在寺庙上香的照片,解读为“心虚求神拜佛,求佛祖保佑別被抓”。
委屈,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臟,勒得他无法呼吸。他委屈吗?是的。
他从未拿刀逼迫任何人投资。他说的那些话,那些对离火运的解读、对命格的判断,在当时的语境下,在他自己那套扭曲的逻辑里,未必全是谎言。他確实看到了机会,哪怕是虚假的,也確实想带著別人“发財”,哪怕动机不纯。他痛恨的是,所有的复杂性、所有的前因后果、甚至他內心那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挣扎,都被简单粗暴地压缩成两个字——“骗子”。他的辩解无人倾听,他的处境无人理解。他被钉死在“全民公敌”的耻辱柱上,承受著千夫所指。
他费力的站起来,坐在桌子边上,勉强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冷冰冰的米粥滑过喉咙,却如同吞下粗糲的砂石,哽在胸口,难以下咽。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剧烈的噁心感涌上,他衝到狭小的卫生间,对著骯脏的洗手盆乾呕,却只吐出几口苦涩的胆汁。身体深处,那业力反噬带来的、被网暴放大了千百倍的痛苦,如同无数只冰冷的蚂蚁在啃噬著他的神经。
他日渐消瘦。镜子里的那个人,眼窝深陷,颧骨嶙峋,皮肤透著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嘴唇乾裂起皮。曾经精心打理的头髮,如今油腻地贴在额前。眼神空洞麻木,像两口枯竭的深井,映不出丝毫光亮。毯子下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而费力,每一次吸气,都带著胸腔深处的隱痛。
窗外,雨还在下。走廊里偶尔传来邻居的脚步声、孩子的嬉闹声、那些属於人间的、鲜活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如此遥远,仿佛隔著一层厚厚的、名为“流言”与“憎恨”的玻璃。他被困在自己的方寸之地,被无形的网暴之丝层层缠绕,勒得他透不过气,勒得他血肉模糊,勒得他…渐渐失去了生的力气。
他蜷缩回沙发,將薄毯拉过头顶,试图隔绝这个充满恶意和冰冷目光的世界。黑暗中,只有自己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心臟在绝望和委屈中艰难跳动的钝响。九紫离火焚毁了他的金玉幻梦,留下的焦土之上,如今又被铺天盖地的流言和憎恨覆盖,冰冷彻骨,寸草不生。那场始於“云顶”的烈火,最终將他烧灼得只剩下一具在风雨中飘摇、无声哭泣的空壳。
足足有一周的时间,他都是板上有名,是最高的热度,同时,很多自媒体平台、网站甚至开启了风水是否可信,是否科学,是否是迷信的探討。
同时,他曾经投资的项目,他曾经帮助的过的人,也因为他网络上不好名声被无情的挖了出来,凡是与他有关联的企业、项目、借款都站在舆论边一起声討他,仿佛不把他撕裂就无法消除心头之恨。
有好几个很盈利的合作项目,也自然的与他终止了合作,他深刻理解了“墙倒眾人推,树倒猢猻散”的世態炎凉。他欠的,人们都疯狂的过来要,而能带来利益的,都巴不得立刻与他断绝关係。
微信上,一个个熟悉的头像旁边,悄然亮起了刺眼的红色感嘆號。
他尝试拨打几个曾经关係密切的“朋友”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冰冷的女声)
“嘟…嘟…嘟…”(长久的忙音)
“餵?哪位?”(一个曾经热情的声音,此刻充满了刻意的陌生和疏离)
“老赵,是我,陈玄…”
“哦…小陈啊…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很忙,在开会,回头再说啊!”(不等回应,电话被迅速掛断)。
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间对他关上了所有友善的门窗。他像一个突然被流放的孤岛,周围的海水汹涌冰冷,而所有曾经连接外界的桥樑,都在瞬间断裂、沉没。
他像一个突然被流放的孤岛,周围的海水汹涌冰冷,而所有曾经连接外界的桥樑,都在瞬间断裂、沉没。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疯狂地震动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號码。他麻木地接通。
“您好,请问是陈玄先生吗?”一个公式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男声传来。
“我是。”陈玄的声音沙哑乾涩。
“这里是xx律师事务所。我们受张翔先生及多位『腾云』项目投资者的联合委託,现正式通知您:您涉嫌在”腾云ai伴侣”的风水諮询过程中,提供虚假信息及承诺,导致委託人蒙受重大经济损失。相关证据已收集完毕,律师函及法院传票將於三个工作日內送达您的登记住址。请注意查收,並建议您儘快聘请律师应诉。再见。”
电话被乾脆利落地掛断。最后的“再见”两个字,像两枚冰冷的铁钉,狠狠钉入了陈玄早已冰冷的心臟。
“呵…呵…”他喉咙里发出几声破碎的、不成调的笑声,充满了自嘲和彻底的绝望。他环顾这间曾代表著他人生巔峰的公寓,水晶吊灯依旧闪耀著冰冷的光,名贵的家具沉默矗立,如同冰冷的墓碑。空气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带著恐惧和彻底绝望的粗重喘息声,以及腕錶那如同丧钟般无情滴答作响的秒针声。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地流转著,编织著永不落幕的繁华幻梦,却再也照不进这方被绝望彻底冰封的废墟。
大厦,轰然倾颓。
而他,被埋葬在废墟的最底层,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寂静,不再是深海微尘的飘零,而是绝望深渊里,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冰冷。律师那冰冷的“通知”,像最后一块巨石,彻底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出路。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感觉自己正在被这无边的黑暗和冰冷,一寸寸地吞噬殆尽。
冰冷的绝望如同最粘稠的沥青,將陈玄牢牢封固在那间曾象徵巔峰、此刻却如同华丽墓穴的公寓里。律师冰冷的“通知”像最后的封棺钉,將他所有残存的侥倖和挣扎都死死钉住。催债的咆哮、媒体的质询、昔日“朋友”的绝情,都化作了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在玻璃上留下模糊而扭曲的印痕。公寓里,只有腕錶秒针那无情而精准的“滴答”声,在死寂中切割著时间,也切割著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每一次滴答,都像在提醒他:最后的审判,正在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