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为了保证他们这一个乡党集体的利益,漆心只能是勤能补拙,几乎是夙兴夜寐,想方设法的维持著乡党的运转,面对著各种衝突与试探,將其一一挡下。
只是向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一次与某个团体的衝突之后,对方居然丧心病狂的贿赂了一位执事弟子,让对方替他们推荐了一个看似奖励相当丰厚的任务,却隱瞒了详情,实际上,那次任务的难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畴。
那一次任务中,他们损失惨重,几乎可以说是全军覆没,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从那条黑水玄蛇的口里逃了出来,而漆心的亲妹妹,也死在了这场任务之中。
那一日,当漆心再次从那片污泥中站起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
……
“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我那天是怎么怎么回到的宗门,我搞砸了一切,”漆心说到此,眼神有些空洞,“当时我万念俱灰,脑海中百转千回,能想到的也只有死这一字,但我没脸去见他们。”
“我忘不了他们每个人的脸,他们都死在了陷空湖的污泥里,尸骨无存,而那些陷害他们的人呢?他们又该笑得有多么猖狂。”
“我突然意识到,我得活下去,至少,我要给小妹他们报仇!”
“但我的天赋太差了,差到就算再修行几十上百年也不可能追上那些人,所以,我选择成为了雕骨长老的实验弟子。”
漆心一边说著,一边轻轻的將身上的衣衫褪了下去,本来应该是香艷的场景,但那些狰狞的缝合口破坏了所有的美感,丑陋的伤疤贯穿於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凸出来的脊椎,每一个上面都镶嵌著一颗妖丹,似乎隱隱能听见上面的呼吸声,简直像是活物一样。
李陌眸光微凝,他听说过这位雕骨长老,对方是这整个天魔派最臭名昭著,恶贯满盈的长老之一,他同样是傀儡道的长老之一,却与其他的傀儡道长老不同,他认为,最好的傀儡永远是活体!
他还是整个天魔派中最狂热的战爭派,所谓的实验弟子,是他將人与各种妖兽材料融合改造诞生战爭兵器的途径,这个过程极其痛苦,能够经过他手还活下来的弟子,几乎千不存一,而哪怕侥倖活了下来,也会因为各种排异反应不断恶化,早早地衰亡。
很难想像,眼前的漆师妹究竟经歷了多少的苦楚,才能被改造成如今这副模样?
“我至今不敢回想我究竟经歷了什么,嘶吼到喉咙流血,哭泣到眼泪流干,每天都有成百上千道声音在我的耳边迴响,我几乎无时无刻都想要就这样死去。”漆心重新穿上衣裳,说至此,声音越发的平静,“但是我最终爬起来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从实验中活下来的究竟是不是我,但那不重要了,我终於拥有了足够復仇的力量。”
“我用我能想到最残忍的手段虐杀了曾那群陷害我们的弟子,他们的头颅被我打磨的光滑,至今仍摆在我的洞府里,里面燃烧的妖火还在灼烧著他们的魂魄,但任凭他们再怎么哀嚎惨叫,也无法填满我心中的空虚。”
“漆师妹,你……”李陌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不,李师兄,你用不著宽慰我,我也不需要有人来安慰,”漆心打断了李陌要说的话,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就在某一天,我忽然意识到,所谓的復仇,其实是和自己的命运做了个了断,从那以后,不管是漱玉郡主还是漆心,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如今所求,唯有大道!道是喜乐,道是所求,道是行走在其中,不生饥渴,不生掛碍,或许,只有到那时候,我才能得到真正的寧静。”
李陌不说话了,此刻,无论再说什么,其实都没有意义了,魔门的弟子多如螻蚁,贱如泥沙,只有大浪淘尽之后,方知道孰为龙蛇草莽。
而他们两人正是大浪淘过之后,重逢的两粒沙,经歷不一定相似,但那份煎熬一定雷同,最终转化成了同样的信念。
求道!
“看来,我今日喊的那几声道友,確实没有喊错。”
“是啊,敬道友!”
漆心脸上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手上的利爪曲握成杯,朝李陌抬起。
此刻,两人站在一座大山之巔,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旭日东升之际,將这山头映照的鎏金一般,而这万丈的阳光就被漆心握在手中,当成了酒,敬给同道之人。
恍惚之间,李陌只觉得这场景分外熟悉,似乎是他们还在孩提时期时,玩扮家家酒,也曾用手当做杯子,一口喝掉了整个童年。
儘管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他们两人如今一个魔头凶狠,一个妖邪毒辣,但那份真性却被深埋在心底,与小时候別无二致。
李陌也笑了笑,同样握手为杯,两杯相碰,一如当年,將那些苦痛辛酸全都化开在阳光里,馥郁成酒,滋味绵长。
“庆青山不改,江湖相见。”
“祝仙心永驻,大道绵长!”
两人將杯中酒一饮而尽,在朝阳日影之中,两人互相为道友庆贺著新生。
……
而借著这道朝阳的余暉,那道辉煌绚丽的浮玉舟终於姍姍来迟,落在二人的面前,从中跃下来四道人影。
“你们二人没事吧,”鹤別枝首先上前,先是宽慰一句,隨后直接开口询问道,“你们在传讯符里说的是真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没事。”
李陌摇了摇头,上前將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讲述了一通,唯独隱瞒了自己凭空消失去取宝葫芦的细节,但这並不影响鹤別枝判断局势。
却见到他的眉头皱的铁紧,丝毫不见了之前那种瀟洒恣意的状態,又叫李陌他们拿出了那三个从云道弟子身上的物件,一一检查,这才相信李陌他们说的確实是真话。
並不是因为对同门不信任,实在是因为承平日久,他们这次完全是按规矩办事,多少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对方没理由前来阻挠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