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混乱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那个原本被视作命根子的宝贝疙瘩,在李玄那跨越百里、精准而持续的灵力刺激下,如同被噩梦缠身,日夜哭嚎不休。哭声从最初的尖锐悽厉,渐渐变得嘶哑微弱,带著一种令人心碎的疲惫和绝望。小小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小脸蜡黄。
刘翠急得嘴角起泡,头髮都白了几缕。她把附近十里八乡有点名气的“神婆”、“半仙”请了个遍。张家小院里乌烟瘴气,跳大神的鼓点声、神婆的念念有词、烧纸钱的焦糊味、以及婴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混杂在一起,让整个院子如同人间地狱。
钱像流水一样出去(其中一部分还是李建国带来的和张桂芬身上那点可怜的积蓄),换来的却是一碗碗气味古怪的符水和神婆们越来越敷衍的表演。孩子的哭声,成了对所有“法力”最大的嘲讽。
张建军从一开始的暴躁呵斥,到后来的麻木呆滯,最后只剩下满眼的血丝和无尽的烦躁。他媳妇更是彻底崩溃,整日以泪洗面,看著怀中痛苦哭嚎的孩子,对张桂芬的怨恨也达到了顶点,指桑骂槐地说她是“扫把星”、“晦气”,把孩子的病全怪在她头上。
张桂芬呢?
她如同行尸走肉。
白天,她依旧被驱使著干著繁重的活计,餵猪、洗衣、做饭…动作机械而麻木。刘翠早已顾不上挑剔她,全部心神都扑在哭闹的孙子身上,只是在她经过时,偶尔投来一瞥混合著疲惫、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迁怒的眼神。
晚上,她被婴儿那永不停歇的哭嚎折磨得神经衰弱,加上弟媳的冷言冷语,几乎无法合眼。蜷缩在冰冷的炕角,她睁著空洞的眼睛望著漆黑的屋顶,耳边是孩子嘶哑的哭声、神婆的咒语、弟媳的啜泣…还有母亲那一声声焦急的“乖孙”。
身体上的疲惫尚能忍受,心灵上的煎熬却如同钝刀割肉。张家人的每一句抱怨、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对那孩子病情的束手无策,都像在无声地指责她——是你带来了厄运!是你克著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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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和期待。那个曾经让她牵掛、让她委屈求全也要维护的“娘家”,此刻在她眼中,只剩下自私、贪婪、冷漠和赤裸裸的利用!她就像一个被榨乾了所有价值的工具,现在连工具都嫌碍眼了!
第四天清晨,当第一缕惨澹的晨光透过糊著破报纸的窗户照进屋里时,婴儿似乎累极了,在李玄暂时减弱了灵力刺激后,终於陷入了一种极不稳定的昏睡,偶尔还会在梦中惊悸地抽泣。整个张家,如同打完一场败仗,笼罩在一片死寂的疲惫之中。
张桂芬默默地起身。她没有惊动任何人,简单地收拾了自己带来的那个小包袱(里面只剩下几件换洗的旧衣服),走到堂屋。刘翠靠在椅子上打盹,张建军和他媳妇在东屋炕上睡得死沉。
她走到刘翠面前,站定。看著母亲那张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锁眉头、写满疲惫和刻薄的脸,心中最后一点涟漪也归於死寂。
“娘。” 她的声音乾涩沙哑,平静得可怕。
刘翠猛地惊醒,看到是张桂芬,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干啥?一惊一乍的!孩子刚睡著!”
“我要回去了。” 张桂芬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回去?” 刘翠愣了一下,隨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回哪去?家里这一摊子事!孩子还病著!你想当甩手掌柜?没门!”
张建军和他媳妇也被吵醒了,揉著眼睛出来,听到张桂芬要走,立刻炸了锅。
“姐!你还有没有良心?宝儿都这样了,你拍拍屁股就走?” 张建军吼道。
“就是!我看就是你克的!孩子一见你就哭!你走了正好!” 张建军媳妇尖声附和。
污言秽语如同冰雹砸来。若是以前,张桂芬早已泪流满面,手足无措。但此刻,她只是静静地看著他们,看著他们狰狞的、写满自私的嘴脸,眼神空洞而冰冷。心,已经彻底死了。
“家里的活,我干了四天。猪餵了,鸡餵了,衣服洗了,饭做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张建军夫妇的吵闹声都为之一滯。“孩子的病,请神婆的钱,也了。我仁至义尽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刘翠、张建军、张建军媳妇,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从今往后,我没有娘家了。你们是死是活,是好是歹,跟我张桂芬,再没有半分关係。”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瞬间变得错愕、继而暴怒的脸,转身,毫不犹豫地、挺直了背脊,走出了这个她曾以为是自己根、却只带给她无尽痛苦和屈辱的院子。包袱很轻,她的脚步却异常沉重,又异常坚定。
身后传来刘翠气急败坏的尖叫和张建军愤怒的咆哮,还有张建军媳妇恶毒的咒骂,但她充耳不闻。初秋清晨微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带著泥土和露水的清新,让她麻木的心肺感到一丝刺痛,却也带来了一丝久违的…自由。
她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当张桂芬那疲惫不堪、却带著一种决绝气息的身影,踉蹌著出现在红星四合院门口时,已是当天傍晚。
王秀兰正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一看到儿媳,立刻迎了上去:“桂芬!你可回来了!怎么样?亲家母的病…”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清了张桂芬的样子。
几天不见,张桂芬整个人瘦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脸色蜡黄得像张旧纸。原本还算整齐的头髮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衣服上沾著洗不掉的污渍,手上布满了水泡和裂口。最让王秀兰心惊的是她的眼神——空洞、麻木,深处却燃烧著一簇冰冷的、仿佛能焚毁一切的火焰!
“娘…” 张桂芬看到婆婆,嘴唇哆嗦了一下,所有的委屈、愤怒、绝望和那份刚刚斩断亲缘的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是以往的软弱啜泣,而是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嚎,充满了无尽的悲愴和释然!她扑进王秀兰怀里,浑身颤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秀兰紧紧抱著儿媳,心疼得直掉眼泪。她不用问也知道,这四天,儿媳在娘家受了天大的委屈!李建国听到动静也冲了出来,看著妻子悽惨的模样,这个老实汉子眼睛也红了,拳头捏得死紧。
李玄站在屋门口,看著母亲那崩溃痛哭的样子,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垂在身侧的小手却悄然握紧。张家…你们施加在我母亲身上的痛苦,我会百倍奉还!不过此刻,最重要的是让母亲彻底脱离那个泥潭,重获新生。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王秀兰拍著张桂芬的背,声音哽咽,“回家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家!谁也別想再欺负你!”
张桂芬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把这半生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泪水浸湿了王秀兰的肩头,也冲刷著她心中最后一丝对娘家的留恋。当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压抑的抽噎时,她抬起红肿的眼睛,看著婆婆,又看看丈夫,最后目光落在门口的儿子身上,声音嘶哑却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娘…建国…玄子…我…我没有娘家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唯一的家!”
这句话,如同誓言,斩断了过去,也宣告了新生。
李玄走上前,伸出小手,轻轻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声音稚嫩却带著抚慰人心的力量:“妈,不哭。回家了。玄子保护你。”
张桂芬看著儿子清澈坚定的眼睛,感受著小手传来的温暖,那颗被冰封死寂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她用力地点点头,將儿子紧紧搂在怀里。这一次,她的怀抱不再是无助的索取,而是带著一种劫后余生的珍惜和守护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