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东边的云彩刚染了点橘红,傻柱就挎著鱼篓在院里转悠,铁桶“哐当”撞在门墩上,惊得葡萄架上的麻雀扑稜稜飞起来。“许朗,走了!”他扯著嗓子喊,“再晚赶不上早潮,鱼都沉底了!”
许朗揉著眼睛从屋里出来,手里攥著两根新削的竹竿,钓线是用线浸了桐油的,在晨光里闪著亮。“急啥,”他往竹竿上绑鱼鉤,“这护城河的鱼,不到卯时不靠边,去早了也是白等。”小远从凉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头髮睡得乱糟糟的,光著脚丫就往外跑:“我也去!我要跟你们去打鱼!”
苏晚端著早饭从灶房出来,锅里的玉米糊糊还冒著热气。“先吃口热的,”她往碗里盛糊糊,“空腹去河边,风一吹该肚子疼了。”晓梅抱著念秋站在门口,给小远递过件短褂子:“穿上,河边露水重,別著凉。”念秋抓著小远的衣角,“咿呀”叫著,像是也要跟著去。
建业已经把三轮车推到了胡同口,车斗里放著马扎和装鱼的水桶。“张大爷在街口等著呢,”他往车上绑竹竿,“他说带咱们去个好地方,那里的鯽鱼扎堆,一钓一个准。”张奶奶挎著个布包追出来,往建业手里塞了几个菜窝窝:“给你张大爷带两个,他最爱吃我做的窝窝,就著咸菜能吃仨。”
护城河的堤岸长满了青草,晨露沾在草叶上,亮得像碎钻。张大爷坐在马扎上,手里的鱼竿已经甩进了水里,鱼漂在水面上点著,像片小叶子。“晚丫头家的小远?”他回头笑,“来,爷爷教你甩竿,这活儿得巧劲,不能蛮干。”小远学著张大爷的样子,把鱼竿往后一甩,鱼鉤“啪”地砸在岸边的泥里,勾住了丛狗尾巴草。
傻柱脱了鞋往浅滩走,手里拎著个抄网,裤脚卷到膝盖,露著结实的小腿。“我给你们抄大傢伙!”他踩著水往前走,惊得小鱼“嗖”地窜开,水面盪起一圈圈涟漪。许朗在岸边摆马扎,往鱼鉤上掛蚯蚓,蚯蚓在指尖扭来扭去,看得小远直咧嘴:“这虫子好嚇人,鱼真的爱吃吗?”
太阳爬过树梢时,许朗的鱼竿猛地往下一沉。“有了!”他手腕一扬,鱼竿弯成了个c形,水面“哗啦”翻起浪,一条巴掌大的鯽鱼在半空蹦躂,银亮的鳞片在阳光下闪著光。小远拍著手跳:“钓著了!钓著了!比傻柱叔的巴掌还大!”
傻柱在浅滩也有了收穫,抄网里扑腾著两条泥鰍,滑溜溜的像根小蛇。“这泥鰍燉豆腐最鲜,”他把泥鰍扔进桶里,“比鯽鱼还补,给念秋熬汤喝,准能长肉。”张大爷钓上条小杂鱼,扔进鱼篓里:“这鱼炸著吃香,裹点新麦面,炸得金黄,连刺都能嚼著吃。”
晓梅带著念秋来送早饭时,河岸边已经堆了小半桶渔获。她把竹篮往石头上放,里面是玉米糊糊和醃芥菜,香气混著河风里的水汽,往人鼻孔里钻。“快趁热吃,”她给许朗递过碗筷,“张大爷,您也歇会儿,看这太阳都晒头顶了。”念秋趴在河堤上,小手去够桶里的鱼,被晓梅一把拉住:“当心掉下去,这水凉著呢。”
小远不爱吃芥菜,拿著个窝窝蹲在河边餵鱼,掰碎的窝窝渣刚扔进水里,就围过来一群小鱼,嘴巴“吧嗒吧嗒”抢著吃。“它们也爱吃张奶奶做的窝窝,”他回头喊,“比我吃得还香!”傻柱凑过来,往水里扔了块蚯蚓,小鱼“嗖”地散开,引得小远直笑:“它们怕虫子!”
午后的日头热起来,河风也带了点暖。建业把渔获往车上装,桶里的鱼“扑腾扑腾”跳,溅得他裤腿都是水。“够吃两顿了,”他擦著手上的泥,“晚上燉一锅,再炸一盘,让大傢伙儿尝尝鲜。”许朗把鱼竿收起来,钓线缠得整整齐齐:“下周再来,这时候的鱼最肥,过阵子天凉了,就不好钓了。”
往回走的路上,三轮车軲轆碾过堤岸的石子路,“咯噔咯噔”响。小远坐在车斗里,手里拎著条小鯽鱼,用草绳拴著,晃来晃去像个活吊坠。“这条鱼我要养著,”他跟小虎说,“放在院里的水缸里,天天给它餵窝窝。”小虎凑过来看:“我帮你换水,等它长到脸盆大,就燉了吃!”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书海量,??????????????????.??????任你挑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刚进胡同,就闻见各家灶房飘出的烟火气。张奶奶的孙子趴在院墙上喊:“爷,我娘燉了排骨,您回来吃不?”张大爷在车辕上应著:“回!把傻柱和晚丫头都叫上,咱用新钓的鱼换排骨吃!”引得满胡同的人都笑。
苏晚正在院里择菜,见他们回来,赶紧往盆里倒清水,要收拾渔获。“这鯽鱼得刮鳞去肠,”她拿起剪刀,“傻柱,你烧锅热水,烫烫泥鰍,好去黏液。”傻柱往灶膛里添柴,火苗“噼啪”响:“我再切点豆腐,鯽鱼燉豆腐,经典搭配,比饭馆的还地道。”
傍晚时,院里的竹桌上摆满了鱼鲜:鯽鱼豆腐汤奶白奶白的,撒著葱像片小荷叶;炸杂鱼金黄金黄的,堆得像座小山;泥鰍燉咸菜红亮亮的,透著股酱香。张大爷端著酒杯,抿了口酒:“这鱼鲜,就鲜在一个『活』字,早上还在水里游,晚上就进了肚,这才叫口福。”
小远捧著碗鱼汤,小口小口地喝,鲜得眯起眼睛。“比西瓜甜,”他含糊著说,“比槐糕还鲜!”许朗夹了块炸鱼,咔嚓咔嚓嚼著:“这面裹得匀,炸得酥,连刺都不用吐,小远多吃点,补补脑子。”
夜风从葡萄架钻进来,带著点河水的清腥气。念秋坐在晓梅腿上,手里抓著块鱼肉,往嘴里塞得满脸都是,被苏晚用手帕擦掉:“这丫头,隨她爸,爱吃鲜的。”建业笑著给她挑鱼刺:“等明年,爸再带你去河边,让你看看鱼是咋钓上来的。”
葡萄架上的灯亮了,照著满桌的狼藉:空碗、鱼刺、啃剩的窝窝渣,还有傻柱喝空的酒壶。许朗躺在凉床上,手里摇著蒲扇,哼著跑调的小曲。小远趴在他身边,数著天上的星星,数著数著就打起了哈欠。
苏晚收拾著碗筷,看著院里的光景,忽然觉得这河边的晨露,锅里的鱼鲜,还有满院的笑语,都是日子酿的蜜——不用多珍贵,不用多稀奇,就这么平平常常的,却甜得人心头髮暖,鲜得人忘不了。
灶房的窗台上,还晾著早上带回来的河泥,里面掺著鱼肠鱼肚,是给菜畦当肥料的。苏晚摸了摸,泥还带著点潮气,像揣著一整个河湾的晨露,等明天埋进土里,准能让菜畦里的黄瓜、豆角,长得更水灵,更鲜亮,就像这一天天过下去的日子,总带著点盼头,一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