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怀孕的消息,像一粒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张家漾开层层暖意。自打去医院肯定了这事儿,全家上下都像被施了魔法,说话走路都透著小心翼翼,目光总不自觉地往秋菊身上落。
最先忙活起来的是娘。天不亮就往菜市场跑,专挑那些带著露水的嫩菠菜、胡萝卜,说是“吃了对胎气好”。回来就守在灶房,燉鸡汤、煮红枣小米粥,锅灶上总飘著甜丝丝的香气。秋菊想搭把手烧火,娘都赶紧把她往炕边推:“快歇著去,你现在可是咱家的宝贝疙瘩,磕著碰著咋办?”
春桃和夏荷也默契地分担了家里的活计。春桃性子细,揽下了浆洗缝补的活儿,把秋菊的衣裳都换成了宽鬆的布褂子,袖口裤脚都缝得松松的;夏荷手脚麻利,每天把院子扫得乾乾净净,井台边的青苔都颳得鋥亮,生怕秋菊走路滑著。
张昊更是把秋菊捧在了手心里。每天下班回来,第一句话准是“今天舒服不?”,然后就往炕边坐,小心翼翼地给她捏腿,听娘说怀孕后期腿会肿,提前揉揉能舒坦些。厂里发的细粮票,他全换成了白面,让娘给秋菊做馒头;偶尔弄到点红,也像藏宝贝似的,只给秋菊冲水喝。
“哥,你再这样,我都要被惯坏了。”秋菊靠在被褥上,看著张昊笨拙地给自己掖被角,脸上红扑扑的,眼里却笑成了月牙。
“惯坏才好。”张昊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宠溺,“你呀,就负责好好养胎,啥心都別操。”
孩子们也懂事了不少。二宝以前总爱缠著秋菊讲故事,现在被春桃一叮嘱,改成了趴在炕边,小声小气地说:“秋菊娘,我给你唱个歌吧,老师教的。”丫丫则天天抱著她的布娃娃,凑到秋菊肚子前,奶声奶气地喊:“小弟弟,快出来跟我玩。”
大宝最是沉稳,放学回来就帮著看弟弟妹妹,不让他们在院里疯跑吵著秋菊,还把张昊给的水果偷偷塞给秋菊:“娘说这个甜,你吃了高兴,小宝宝也高兴。”
秋菊摸著肚子,感受著里面微弱的胎动,心里像揣了块暖玉。这几年她跟著张昊,日子过得踏实,可没个自己的孩子,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如今终於盼来了,看著一家人围著自己转,她鼻子时不时就发酸,幸福得想掉眼泪。
院里的日子也出奇地平静。自打上次开完帮衬贾家的大会,各家各户好像都卯著劲过日子,少了以往的鸡飞狗跳。
傻柱还是天天往食堂跑,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跟许大茂针锋相对,偶尔碰面,最多翻个白眼就过去了。於莉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小石头也上了幼儿园,每天放学回来,都能听见他在院里背儿歌。
三大爷阎埠贵依旧算盘不离手,只是最近迷上了给人算“丰收帐”,谁家种的南瓜结了几个,谁家的鸡下了多少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说是“秋后好算帐”,惹得院里人直笑他。
二大爷刘海中倒是消停了不少,听说在厂里得了个“先进工作者”的小红,天天揣在兜里,见人就掏出来显摆,没功夫再琢磨著摆官威了。
贾家那边,秦淮茹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不便,贾东旭下班后倒比以前勤快了,学著挑水劈柴,贾张氏也收敛了不少,偶尔还能看见她帮著带孩子。院里街坊们你给两尺布票,我送几个红薯,倒也帮他们熬过了最紧巴的日子。
这天傍晚,张昊刚把厂里发的细粮扛回家,就见三大爷蹲在门口的石墩上,吧嗒著旱菸袋,跟二大爷閒聊。
“我说老刘,你看张昊家,这日子是不是越来越红火了?”三大爷用菸袋锅指了指张昊家的方向,“秋菊也怀上了,这可是三喜临门。”
二大爷捋著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肌肉:“那是,张昊这小子,踏实肯干,家里娘们也懂事,不红火才怪。不像有些人,整天东家长西家短,没个正形。”他这话明著是说贾张氏,却没指名道姓。
张昊听见了,只是笑了笑,没接话。他现在心思全在秋菊和孩子身上,院里的是非恩怨,只要不找上门,他懒得掺和。
回到跨院,娘正给秋菊剥橘子,春桃在给小宝餵奶,夏荷则在教大宝写毛笔字,院里飘著晚饭的香味,还有孩子们的笑声。
“回来啦?”秋菊听见动静,从炕上坐起来,“今天娘燉了排骨汤,给你留了一大碗。”
“好。”张昊放下粮袋,走到炕边,习惯性地摸了摸秋菊的肚子,“今天乖不乖?没折腾你吧?”
“乖著呢,就动了几下,像在跟我打招呼。”秋菊笑著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你看,又来了。”
张昊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轻微的胎动,像小鱼在游,心里瞬间被填满了。他抬头看向院里,夕阳的金辉洒在娘和春桃她们身上,每个人脸上都带著笑,温暖得不像话。
这就是他想要的日子。家人平安,孩子绕膝,院里安寧,日子像锅里慢慢熬著的粥,冒著热气,暖到心里。至於那些过往的波折,未来的未知,好像都在这平淡的幸福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往灶房走去,娘已经把排骨汤盛好了,油浮在上面,香气扑鼻。他想,等秋菊生了,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都要像大宝二宝他们一样,养得壮壮实实的,让他们在这四合院里,在这稳稳的日子里,慢慢长大。
夜色渐浓,跨院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窗纸,映出温馨的剪影。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婴儿啼哭声和低低的笑语,像一首温柔的夜曲,伴著整个四合院,沉入安稳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