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幽暗的密室,郭开的肥脸在火把下泛著油光。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匣金饼,推到项少龙面前:“这是王翦使者刚送的『劳军礼』,咱们按三七分……”
“丞相忘了约定?”项少龙截断他的话,指尖敲了敲石桌上的舆图,“秦军二十万屯驻上党,你却让我按兵不动?”
郭开擦了擦汗,从袖中摸出一封密信:“这是李牧与匈奴单于的『议和书』抄本,老夫让人改了日期……”他压低声音,“只要大王认定李牧通敌,你飞骑营便可名正言顺接管李牧兵权。”
项少龙盯著那封偽造的文书,忽然想起现代歷史课上学过的“莫须有”罪名。权力场上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兵器,而是人心的猜忌。他手指划过“李牧亲启”的落款,忽然笑道:“丞相可知,李牧此刻正在做什么?”
郭开愕然。镜头上升,只见北方天际浓烟滚滚——那是李牧按朝中密信指示,正在焚烧与匈奴交易的假据点。
火光映得项少龙面容忽明忽暗,他从怀中掏出另一半玉珏,与郭开的半块拼合如初:“三日之后,李牧『通敌证据』会被『偶然』查获,而你我……”
“將兵不血刃掌握北军。”郭开忽然明白了他的布局,肥胖的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妙啊!待李牧身败名裂,你掌边军,我控朝堂,赵国……”
“赵国是大王的。”项少龙打断他,將玉珏推回郭开手中,“而我们要的,是让大王觉得,没有我们,他坐不稳这个位子。”
郭开一怔,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人远比自己想得更深。项少龙何止是要兵权,他是要將赵王、李牧、甚至自己都变成棋盘上的棋子。此刻室外夜风呼啸,吹得军旗猎猎作响。
原来从相遇的第一面起,项少龙就没想过做郭开的盟友,而是要做执棋者。
………
………
“大人,该去天牢了。”幕僚的声音带著刻意压低的颤音,青铜灯盏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將郭开脸上的阴翳切割成锋利的稜线。他瞥向那份盖著李牧私印的调兵手令,“赵室危”三字的笔锋似有深意。
项少龙闯入帅帐时,郭开正陪著李牧议事。那道黄綾密詔展开的瞬间,李牧的瞳孔骤然收缩——詔书上除了赵王印璽,竟还盖著太后的凤印。更令他心惊的是,项少龙身后的甲士人人臂缠白巾,绣著的不是常见的“赵”字,而是从未见过的玄鸟图腾。
“末將奉詔接管北地军马,”项少龙的声音带著冰碴子般的冷意,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关节泛白,“请李將军交出虎符。”李牧的手掌刚触到腰间兵符,便被项少龙的副將用长剑抵住咽喉——那些本该驻守营门的兵卫,此刻竟全成了项少龙的私兵。
………
郭开踩著积水走进第三层地牢,此刻的天牢瀰漫著腐草与血腥混杂的气息。黑暗深处传来压抑的呻吟。李牧坐在稻草堆里,鎧甲已被剥去,露出的內衬上染著乾涸的血跡。他抬头时,额角新结的痂被牵动,渗出的血珠顺著眼角滑进鬍鬚。
“郭开,你究竟要什么?”李牧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著令人牙酸的沙哑。郭开示意狱卒退下,青铜匣在石桌上打开的声响格外刺耳。当那块羊脂白玉佩坠滚落在地时,李牧猛然扑向栏杆,铁条被撞得嗡嗡作响。
“李公子今晨去了城西医馆,”郭开用丝帕掩住鼻端异味,“可惜路上遭了麻匪。”玉佩穗子上的血渍还未乾透,正是他今早命人用鸭血混著硃砂染就。李牧的眼神从癲狂转为死寂,忽然伸手扯断腰间玉带,露出內里刻著“忠勇”二字的剑穗——那是赵王亲赐的物件。
“供词在这里。”幕僚递上,袖口滑落半片楚地锦缎。李牧的目光忽然定在那抹赤色上,像是想起二十年前与郭开初次相遇——那时这人还只是个刀笔小吏,谁能想到如今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私通楚军,意图谋反』...”李牧逐字念出供词,忽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笑声,“当年我在宜安之战大破秦军,你们说我『功高震主』;如今我替赵国守了一辈子边,你们说我要谋反?”郭开注意到他攥著供词的指节已变成青紫色,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烛台上的牛油蜡烛突然爆了个灯,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郭开想起项少龙昨夜密信里的批註:“昔年勾践赐死文种,用的是『七术剩三』的由头;今时今日,只需让李牧担个『养寇自重』的罪名,便可堵天下悠悠之口。”他原以为这话太过凉薄,直到看见李牧蘸著自己的血在供词上按下指印时,才惊觉人心果然比刀剑更锋利。
“天亮后,赵王会亲自来探监。”郭开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李牧的低语,“郭开,你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实则不过是项少龙手里的一枚卒子。”相国府的幕僚猛地转身,却见李牧已將头埋进臂弯,只有肩膀在微弱的烛光里轻轻颤动。
走出天牢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郭开摸出袖中的密报,上面用硃砂標著:“王翦军已至桃林塞,按兵不动。”
……
邯郸城头的“李”字大旗换成了“项”字,项少龙身披玄色大氅,在点將台上俯瞰三军。五万魏武卒与三万楚军正在校场整编,兵刃相撞。
“启稟上將军,”斥候单膝跪地,“秦军已退至函谷关,王翦部輜重队滯留桃林塞。”项少龙摩挲著剑柄上的饕餮纹,想起王翦临走前那句意味深长的“愿与项將军共分天下”。咸阳来的密使今早送来密报,说秦王政染病不起,廷议由李斯暂摄国政——这时机巧合得令人心悸。
“传令下去,”他抽出长剑指向西方,“三军拔营,追击秦军残部。”话音未落,忽有老將越眾而出:“我等乃赵国儿郎,为何要听秦將號令?”项少龙目光扫过那人胸前的“李牧亲卫”腰牌,指尖微动,三枚袖箭已穿透其咽喉。血珠溅在將旗上,他环顾噤声的士卒:“本帅今日只问一句——你们是要跟著谋反的李牧遗党,还是要跟著带你们收復河西的我?”
夜风捲起校场尘土,不知谁先喊了声“愿听將军差遣”,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中,项少龙哈哈大笑,贏政!我来了!
………
桃林塞的秦军輜重大营燃起冲天大火时,王翦正在帐中煮茶。副將急报赵楚魏联军已过函谷,他却慢条斯理地往茶汤里撒著盐粒:“叫人把粮草都烧了,只留二十车甲冑。
“元帅,那可是五万套精铁玄甲!”副將急得跺脚,王翦却望著辕门外的月色轻笑:“项少龙要的不是粮草,是让天下人看见『秦军败退,丟弃輜重』的戏码。”茶盏叩在案上,摊著贏乐的密旨。
赵军先锋踏入空营时,项少龙望著满地焦黑的粮车,忽然握紧了腰间利剑。左侧松林传来异响,他挥剑劈断弩箭,却见箭杆上绑著块羊皮纸,“咸阳有变”四个硃砂字还在渗著血。身后传来郭开的惊呼,他转头望去,却见魏国主將正捧著那二十车玄甲发呆——甲冑內侧竟都刻著“赵”字铭文。
“將军!”郭开的声音带著颤抖,“这是...李牧当年筹备的伐秦军备!”项少龙瞳孔微缩,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烟尘中出现的不是秦军,而是打著“勤王”旗號的赵国公子嘉——他分明记得,这路兵马该当在三百里外的代郡。
“项少龙!”公子嘉的长剑指向他咽喉,“你私吞李牧藏甲,勾结外敌,该当何罪?”校场四周突然涌出无数赵军,旗號上的“项”字被砍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