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入关!”项少龙抹了把脸上的血与汗,剑刃指向长平关。他知道,今日这场仗,终究是棋差一著——李牧算准了蒙恬,却没算到王翦会来得如此之快。但当他踏过城关时,听见身后王翦的军队停止了追击,转头望去,只见两位秦军主將並轡而立,蒙恬指著长平关,王翦却摇了摇头,抬手示意收兵。
“为什么?”亲卫统领喘息著问。项少龙望著天际已完全亮起的晨光,握紧了手中卷刃的剑——他看见王翦帅旗下,有炊烟开始升起。原来秦军虽胜,却也战损过半,此刻更愿意巩固阵地,而非强行攻关。
“因为他们知道,”项少龙低声道,“真正的战爭,才刚刚开始。”
城关在身后缓缓关闭,项少龙靠著城墙滑坐在地,听见景天被扶进来时的咒骂,听见魏无敌与李牧低声交谈,却唯独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他的手还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不甘。
远处,王翦的营垒正在晨光中拔地而起,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项少龙摸了摸腰间的虎符,忽然笑了——今日虽退,但联军尚在,而他项少龙,从不惧与虎狼之师周旋到底。
“传令下去,”他站起身,剑刃在石墙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加固城防,清点伤员。另外...派人去通知春申君,就说...我们需要更多的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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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的三万铁骑如铁铸的黑色浪潮,漫过枯黄的大地时,连地面都在战马蹄下震颤。最前排的重甲兵將两丈长槊斜指天穹,槊尖的三棱倒刺掛著未乾的晨露,在熹微晨光中凝成冷冽的银链。项少龙攥紧剑柄,甲冑下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楚魏联军的轻甲步兵虽眾,却如散沙铺在河滩,如何挡得住这排山倒海的钢铁洪流?
“小子,且看老夫的手段。”李牧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带著金石相击的清越。项少龙转头,只见老將竟卸去了青铜兜鍪,满头银髮在风中狂舞如烈马长鬃,露出额角那道横贯眉骨的旧疤——那是二十年前与秦国作战时留下的印记。隨著李牧令旗挥下,长平关两侧山地突然爆发出闷雷般的战鼓,山腰处的荒草剧烈抖动,千余名赵军弩手如从地下钻出的幽灵,掀开偽装的茅草,举起手中的大黄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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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李牧的喝令撕开晨雾。万箭齐发的尖啸声中,项少龙看见前排秦军骑兵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长槊阵型出现第一道裂痕。赵军弩手使用的是特製的三菱透甲箭,箭头淬著毒漆,此刻如黑色蝗群掠过天空,钉入秦军的鳞甲与战马的眼窝。最前排的三十骑瞬间被射成刺蝟,人马尸体堆积成小山,竟为联军挡住了铁骑的第一波衝击。
王翦在阵后勒住坐骑,手指轻轻叩击马鞍上的兽首。他望著城楼上李牧猎猎翻飞的衣角,忽然想起大王在咸阳宫说的话:“李牧者,赵国之长城也。”此刻晨光勾勒出老將的轮廓,真如同一尊镇守关隘的青铜巨像,让他心中泛起一丝久违的忌惮。
“报!左翼有敌袭!”斥候的吶喊打断思绪。王翦转头,只见一支不足百人的骑兵队如利刃般切入秦军侧翼,为首之人甲冑染血,手中长剑在阳光下划出暗红弧线——正是项少龙。亲卫们举著残破的“项”字旗,盾牌上插满箭支,却仍以必死之姿突进,竟在万马军中辟出一条血路。
“王翦!”项少龙的怒吼混著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的坐骑前蹄已被砍断,却依然拖著伤体衝进秦军阵列。
王翦注意到他握剑的手势——那是当初在咸阳,项少龙陪他练剑时的起手式。剎那间,往事如潮水翻涌:两人曾在章台宫的梅树下对饮,论及兵法时项少龙眼中的灼灼火光,此刻竟在血色中格外清晰。
就在王翦要下令结阵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项少龙突然勒住癲狂的战马,单手將长剑竖直插入地面,低头行了一个標准的秦军军礼。风中传来细碎的琴音,竟是《秦风·无衣》的旋律——他用剑尖敲击马鞍,节奏虽乱,却准確无误。王翦瞳孔骤缩,这是秦军的战歌,是他教项少龙唱的曲子。
战场瞬间寂静如坟场。楚魏赵三国士兵望著秦军阵中那位白髮老將,而秦军铁骑也盯著项少龙染血的玄甲。王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这死寂中格外清晰。他看见项少龙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与自己相撞,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不甘与倔强。
“撤兵。”王翦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嘆息。
“將军!我军已占上风!”副將急道。王翦抬手止住他的话,望著长平关城头重新扬起的“李”字旗,又看看项少龙身后勉强重整的联军阵型,缓缓摇头:“你看那关楼上的弩手,尚有三排未动;再看魏无忌的火牛阵,虽退却阵型不乱。我军铁骑虽强,却已折损三成,若强行攻城...”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项少龙仍在滴血的剑尖上,“何况...六国儿郎的血性,今日我已见识。”
副將顺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项少龙拔出长剑,用衣袖擦去刃上血跡,动作竟与王翦平日擦剑的习惯分毫不差。远处,李牧开始组织联军后撤,阵型虽退却步卒互掩,竟无溃败之象。
“传令下去,”王翦声音低沉,“鸣金收兵,就地扎营。”他拨转马头,却又忽然回头,望向项少龙的方向,声音里带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嘆息,“项少龙啊项少龙,你我终究...不是敌人。”
当秦军的號角声响起时,项少龙单膝跪在血泥中,看著王翦的帅旗缓缓转向西方。亲卫统领递来水囊,他却望著秦军的背影,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劫后余生的释然,更有一丝灼热的战意。
“將军,他们...退了?”亲卫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项少龙擦去嘴角血沫,抬头望向天空,东方已泛起朝霞,將长平关的砖石染成金红。他想起李牧卸去头盔时的白髮,想起景差被扶起时骂骂咧咧的模样,想起魏无敌在火牛阵后竖起的拇指。
“因为他们知道,”项少龙缓缓起身,剑刃在石地上划出火星,“就算今日能破长平关,也会被联军拖入持久战。而咸阳的粮草,撑不起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他转头望向李牧,老將正重新戴上兜鍪,银髮被晨露打湿,贴在额角。
李牧忽然开口:“王翦退兵,不是因为怯战,而是因为...他懂了六国的决心。”他抬手指向天边的朝霞,“今日之后,秦国会知道,纵是虎狼之师,也啃不动六国结为一体的骨头。”
项少龙握紧剑柄,只觉一股热流从丹田窜上头顶。他望向楚魏联军正在重整的队列,看见伤兵互相搀扶著退入城关,听见工匠开始修补破损的城墙——这不是溃败,而是一场蓄势待发的休整。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里重新充满力量,“清点弩箭,修补器械。告诉春申君和信陵君,王翦虽退,但秦军大营距此不过三十里。”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西方,仿佛能看见王翦正在扎下的营垒,“但更要告诉他们,今日之后,六国儿郎已知道,秦军並非不可战胜。只要我们同心...”
“其利断金。”李牧接口道,声音里带著讚许的笑意。
晨风捲起城头的战旗,赵”“楚”“魏”三面大旗在朝霞中猎猎作响。项少龙望著这一切,忽然想起王翦退兵时那复杂的眼神——那不是失败者的退却,而是清醒者的权衡。而这,恰恰给了六国喘息之机,给了他们重整旗鼓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