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贏乐考虑如何处置陈汉升的时候,我们把篇章给到项少龙:
几个月前,听闻阳翟城破,韩王安举族投降的消息时。项少龙带著韩夫人的託付密函,在亲卫死士的掩护下劫出红阳公主,却不想这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成了逃亡路上最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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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境官道上,项少龙勒住韁绳,望著前方溪涧边正在踢打隨从的红阳公主,眉间闪过一丝烦躁。鎏金步摇在她发间晃动,绣著繁樱的裙裾沾满泥点,这位十七岁的韩国公主正指著一个老僕的鼻子大骂:“连水囊都带漏的蠢货,本公主喉咙要冒烟了!”
他翻身下马,解下自己的水袋拋给侍女,余光瞥见远处山峦间隱约的秦军旗帜。
“公主可知道,此时每拖延一刻,秦军的骑兵就可能追上我们!”项少龙按住腰间佩剑,语气里压抑著不耐,“若想活命,就请暂时放下公主的脾气。”
红阳公主猛地转身,丹蔻几乎戳到他面门:“你不过是我母后跟前来歷不明的门客,也敢对本公主说教?信不信我回朝后......”她忽然噤声,眼底闪过痛楚——所谓“回朝”,如今不过是笑话。
项少龙转身望向苍茫暮色,手中紧握著韩夫人塞给他的玉佩,冰凉的羊脂玉上刻著“赵”字暗纹。这是韩王室为绝境留的后手——当年韩夫人作为质子嫁入韩国前,曾是赵国邯郸的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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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邯郸城门在晨雾中缓缓开启。项少龙望著城楼上“赵”字大旗,摸了摸怀中装著《商君书》的革囊——这些来自二十世纪歷史课本的碎片化记忆,此刻成了他安身立命的依仗。
他刻意將红阳公主安置在城西的別庄,自己则换上一袭洗得发白的儒生长衫,混跡於市的“士”群中。当听到几个游士在酒肆议论赵王正广招贤才时,他知道机会来了。
“诸位可知,为何秦国能横扫六国?”项少龙故意提高声音,在眾人不屑的目光中摊开书页,“非唯兵强马壮,乃因商君之法——军功授爵,耕战立国。若赵国能效仿......”
三日后,他被带入赵王宫偏殿。当看到阶上那个形容萎靡的中年君主时,项少龙心中一凛——史载赵悼襄王沉迷酒色,果然名不虚传。但他更注意到侧席上那个眼神阴鷙的年轻人,那是太子赵迁,未来的亡国之君。
“先生说可使赵军战力倍增?”赵王捏著酒盏的手微微发颤,“愿闻其详。”
项少龙展开事先绘製的“军功爵位表”,指尖划过竹简上的刻度:“王上请看,若將士兵斩首数量与爵位、田宅直接掛鉤......”他忽然瞥见殿柱后闪过的衣角,那是赵国权臣郭开的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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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的深夜,別庄密室里,红阳公主突然將玉枕砸向墙壁:“你让我去陪赵王宴饮?!我是韩国公主!”
项少龙按住她颤抖的肩膀,烛火在他脸上投下稜角分明的阴影:“这是唯一能拯救韩王后的机会。你以为郭开为何默许我们在邯郸立足?他早派人查过你的身份。”
提到母妃,红阳公主忽然泄了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说......说母后被秦人纳入后宫,还封了什么'起居舍人'......”
项少龙转身望向窗外冷月,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报——贏乐在咸阳宫大摆宴席,席间命韩夫人弹奏韩国宫曲,惹得满堂鬨笑。他摸了摸袖中那柄淬了麻药的匕首,那是他第一次尝试谋划刺杀贏乐,却在最后关头被区区一个侍从给挡住。
“公主可听说过'郑人买履'的故事?”他忽然说道,“如今的赵国,就像那个只信尺码不信脚的郑人。而我们......”他握紧腰间剑柄,“要做那把划破黎明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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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如鉤,邯郸王宫的议事殿里,赵王烦躁地摔碎第七个酒盏:“先生说秦军主力在函谷关?此时正是伐秦良机?”
项少龙望著舆图上那道蜿蜒的黄河,指尖重重按在“长平”的位置:“王上请看,上党郡地势险要,若赵国在此陈兵二十万,再联合魏楚......”他忽略了舆图下自己微微发抖的手——篡改歷史的代价,他比谁都清楚。
“可郭开丞相说......”赵王犹豫著,目光投向殿外,那里传来阵阵靡靡之音,正是郭开为他新寻的舞姬。
“郭开收了秦国多少金饼?”项少龙突然厉声问道,“王上可知,此刻贏政正在咸阳整军备马,他下一步要踏平的,就是赵国!”
殿外忽然传来玉佩轻响,红阳公主穿著赵国贵妇的华服步入,发间別著的正是项少龙送她的那支竹簪:“大王,当年母亲在韩宫常说,赵国才是她的故土......”她顿了顿,目光与项少龙交匯,“就让我们为故土而战吧。”
赵王猛地起身,酒盏砸在舆图上,暗红的酒液在“邯郸”二字上蜿蜒成河:“传寡人命,三日之內,集结二十万大军,开往上党!”
赵王酒盏砸落的脆响里,项少龙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暗红酒液在羊皮舆图上漫延,像极了他之前在城郊乱葬岗见过的渗血黄土——那些都是未及掩埋的韩国降卒,被秦军割去左耳的头颅堆叠成丘。
“王上!”他单膝跪地,铁剑磕在青砖上迸出火星,“末將请命为先锋,愿率五千轻骑先行肃清上党要道!“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甲冑相撞声,十六名持戟卫士鱼贯而入,將青铜烛台按顺时针方向转动三寸。项少龙瞳孔骤缩——这是郭开私设的“听墙”机关。
赵王却充耳不闻,踉蹌著扶住龙案,指缝间渗出的酒液滴在项少龙手背:“先生可知道......寡人的父亲当年在长平......”他忽然剧烈咳嗽,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白,“二十万赵军啊,全被活埋在那山谷里......“
红阳公主忽然上前,解下身上狐裘披在赵王肩头:“大王可知,韩国王室的金库里,藏著当年赵武灵王赏赐的胡服骑射图?”她指尖划过舆图上的代郡,“若用我韩国的精铁,铸您赵国的强弩......”
殿角铜漏突然“噹啷”作响,惊起樑上寒鸦。项少龙注意到赵王耳后泛起的青黑——那是长期服用丹药的徵兆。他忽然想起歷史课本里的记载:赵悼襄王死於公元前230年,距此刻不过三年光景。
“报——!”斥候撞开殿门,膝盖在门槛上磕出血痕,“郭开丞相送来密报,说秦国前锋已至河西!”
项少龙霍然起身,铁剑出鞘三寸:“这必是秦人疑兵之计!王上若此刻犹豫......”他故意顿住,目光扫过殿柱上斑驳的剑痕——那是赵武灵王时期留下的战痕。
赵王突然剧烈颤抖,从腰间扯下刻著“虎符”的玉佩砸在案上:“拿笔来!”他咬破拇指,在丝帛上写下血詔,“寡人命你为假相国,持此詔调遣上党驻军。若有人阻拦......”他盯著项少龙的眼睛,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可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