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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博弈

章台宫的宴会上,六国使者盯著眼前的青铜酒樽,神色各异。楚国使者捏著酒樽上的狼首纹饰,忽然笑道:“秦王新立,便大杀功臣,莫非想学齐湣王独吞宋国?“

贏乐转动著手中玉杯,杯壁上“与天无极”的铭文在烛火下泛著冷光:“孤闻楚王最近在郢都大兴土木,光是宫殿上的明珠,就用了三百颗?”他忽然抬手,殿门轰然打开,蒙恬率狼卫押著几个浑身血污的人进来,“这几位,是在楚国使者行囊里搜出的——哦,不,应该说是在吕不韦旧部王齕的密信里提到的'郢都眼线'。”

楚国使者的酒樽“噹啷“落地。贏乐指了指其中一个断指之人:“他叫黑三,本是郢都的屠户,三个月前突然成了'楚国商队护卫'。巧了,孤的狼卫在函谷关截获的密信里,刚好有他的名录。”

燕国使者咳嗽一声,试图转移话题:“秦王今日召我等前来,不知有何......”

“自然是谈生意。”贏乐击掌,李斯捧著竹简上前,“这是孤擬的《关中互市条约》:齐国可换盐铁,楚国可换丝绸,赵国可换战马......”他忽然冷笑,“不过嘛,想换东西,得先拿出诚意。”

魏国使者挑眉:“不知秦王想要什么诚意?”

“很简单。”贏乐看向蒙恬,后者会意,展开一幅血色地图,“这是吕不韦暗中送给六国的《函谷关布防图》,上面標著三十七个'可趁虚而入'的记號。孤要你们,把各自国內拿著吕不韦'封口费'的人,一一指认出来。”

赵国使者额角沁汗:“若我们不配合......”

“那孤只好让蒙家军去'配合'了。”贏乐指了指地图上的代郡,“听说赵王新得了几匹大宛良马?巧了,孤的狼卫刚好在学'轻骑兵奔袭术',正缺活靶子呢。”

使者瘫软在地,被兵士带下去好好指认。

…………

秦国驛馆。

齐国使者齐典对著烛火,反覆摩挲著贏乐赐的玉珏。珏身上刻著“齐秦之好”四字,却在“好”字右下角留了道未刻完的痕跡。忽闻窗外传来鸟啼,他起身推开窗,只见一只信鸽扑棱著落在窗沿,脚上绑著李斯的密信。

“齐大人果然机敏。”李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田冲转身,见其手中握著半卷《吕氏春秋》残页,“吕相曾答应割让武遂给齐国,可惜......”他指尖划过残页上的“齐“字批註,“他答应六国的事,从来都是空头支票。”

齐典握紧玉珏:“李先生深夜至此,不会只是来敘旧的吧?”

“自然是谈笔大生意。”李斯从袖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秦王愿將陶邑送给齐国,但需齐大人回临淄后,告诉齐王一句话——'楚国的春申君,最近和赵国的郭开走得很近'。”

齐典瞳孔骤缩。陶邑乃天下之中,若齐国得之,可直接威胁楚魏。他忽然想起今日宴会上,楚国使者看到狼卫时那惊恐的眼神——那些士兵的甲冑形制,竟与半月前在垂沙之战中击溃楚军的“铁鹰锐士“有几分相似。

“李某先行告退。”李斯將地图塞进他怀中,“对了,大王让我提醒齐大人,明日早朝时,不妨留意一下楚国使者的袖口——那里藏著半枚魏国的虎符。”

待李斯离去,齐典展开地图,只见陶邑周围用硃砂画著三个狼首標记。他忽然想起齐国太史敫的预言:“西方有狼,其势如电,遇羊则噬,遇龙则隱。”握著玉珏的手渐渐用力,他低声自语:“或许,齐国该换个盟友了。”

再换地图镜头—

郢都,楚王宫內。

楚考烈王盯著眼前的密信,手指在“春申君私通赵国“的字跡上反覆摩挲。信笺边缘染著暗红,像是血跡,又像是硃砂。殿外,他最宠爱的姬妾郑袖正捧著药碗进来,袖口露出的锦缎纹路,竟与密信上的火漆印一模一样。

“大王可是忧心秦国?”郑袖放下药碗,指尖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臣妾今早收到消息,说春申君的门客里,有个叫朱英的,最近常往赵国使者馆驛跑。”

楚王身体一僵。朱英乃春申君心腹,去年曾奉其命出使邯郸,归来时带回了赵国的和氏璧。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春申君曾力劝他不要参与合纵,理由是“秦国新君年幼,不足为患”。

“传旨:”他忽然起身,“命春申君三日內交出朱英,否则......”

“否则怎样?”熟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春申君黄歇身著素服踏入,腰间未配玉珏,唯有一枚青铜狼首令牌在昏暗的殿內泛著冷光,“大王是要学秦王,诛功臣,灭忠良?”

楚王盯著那令牌,瞳孔骤缩——那是今早密探来报,秦国狼卫统领蒙恬才有的信物。郑袖惊呼一声,后退半步,袖口的锦缎彻底展开,露出赵国特有的云雷纹。

“郑姬这衣裳......”黄歇忽然冷笑,“倒是与邯郸城'醉仙居'的姑娘们穿得很像。大王可知,醉仙居的楼主,是赵国丞相郭开的堂妹?”

楚王只觉一阵眩晕。春申君手中的狼首令牌,郑袖身上的赵国旗纹,还有那封不知从何而来的密信......他忽然想起贏乐在宴会上说的话:“六国若想不被狼吃,就得先学会,別被自己人咬断喉咙。”

“黄歇,”他忽然软下声音,“你可知秦国狼卫为何战斗力如此之强?”

“愿闻其详。”

“因为他们的君王,给每个士兵都发了'军功册'。”楚王指了指黄歇腰间的令牌,“据说持有此牌者,家人可免徭役,伤病可享太医署诊治。黄歇啊黄歇,你说......”他忽然盯著对方眼底,“这秦国的狼首,与楚国的令尹,哪个更重?”

黄歇心中一凛。他忽然明白,贏乐为何放任他將狼首令牌带回楚国——这根本不是什么“结盟信物”,而是悬在他脖子上的利剑。若楚王起疑,这令牌就是“通秦”的铁证;若他想自保,就必须让楚国成为秦国在南方的眼线。

“大王明鑑,”他单膝跪地,“臣愿领命出使秦国,为楚国......谋个前程。”

楚王望著殿外渐暗的天色,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邯郸街头为他挡剑的少年黄歇。如今物是人非,他们都成了棋盘上的棋子,而执棋者,却是咸阳那个年仅弱冠的少年。

“去吧。”他挥了挥手,“记住,楚国的前程,不是靠別人给的,是要自己爭的。”

黄歇叩首起身时,袖中的狼首令牌忽然发烫。他忽然想起贏乐临走前的低语:“黄相邦可知,为何孤要在宴会上杀了那几个细作?因为我要让六国知道,跟著吕不韦的人,死;跟著我的人,活。”

走出王宫时,郢都的暮鼓刚刚敲响。黄歇摸了摸腰间令牌,忽然轻笑——这局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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